小小的玩具房一下子挤进了四个人, 气氛更加紧迫。
章慈安简单问好后, 在程水北身边坐下, 桌子下面的手牢牢与程水北相握,他主动解释自己的出现:“时间差不多该回家了,程南告诉我你上楼来了,怕你出事让我过来看看。”
程水北的气焰消散,一瞬间失去了和何明穗理论的兴致。有句被说烂几乎要发霉的话叫,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听见了吗,你的儿子对我这样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这样关心,他是多么的善良,你浪费他的善良,你让他来救赎小儿子,那程南难过的时候谁来救赎他呢?”程水北直视何明穗,诉说自己的一切怨气。
章慈安抓了抓他的手。看着对面恩爱的两人,想着楼下的小土豆,程水北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他站起身,看着门口的方向,留个背影给蜷缩在邵冀华怀里要人保护的母亲。
“我不知道你把我拉到这里是想说些什么,如果是拜托我照顾好程南的话那就免了,不用你假惺惺地嘱咐,我也可以让他过得平安幸福,他很聪明,以后要当大科学家,那时候希望你不会跳出来沾儿子的光。”
程水北冷冷地说道,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什么,又停下了。
“照顾好小土豆,既然已经辜负一个孩子了,就不要辜负另一个。”
“还有,程南从来没有怨恨过你,这些年你欠他的母爱和关怀,最好一分不少的还给他。”
程水北说完,抢在章慈安的前面出门下楼,路过邵何房间的时候,他看着里面安睡的小土豆一样的孩子,轻道了声晚安。
晚安,哥哥从前不是好哥哥,以后会是的。
希望妈妈也能做到。
出邵家大门的时候程水北心里很忐忑,一边是与何明穗谈话后的不平,一边是对可能碰见窦阿姨的紧张。
“放心,”章慈安走在他后方半步,像个守护者,“妈妈不知道你过来,我答应过的,你说见面才见面。”
程水北这才放心到车里去。
这一回他没有再坐副驾驶的位置,而是疲惫不堪地挤进了后座,和哥哥挨在了一起。
程南不大的手掌拍在他的腿上。“上去那么久,妈妈和你说什么了?”
他在担心,担心程水北为难妈妈,更担心程水北为难他自己。
程水北生病的源头就是何明穗,有了今天的这些话能解开他心头对自己的折磨吗?程水北不知道。
他只是把哥哥半搂进怀里,脑袋贴着脑袋和人说话。
“她说她知道错了,以后会对你像对小土豆一样好。”
“妈妈没有错的……只是弟弟生病了她忙不过来,”到这种时候哥哥还在为她找补,可说着说着程南的眼神又忽然期待了起来,“妈妈真的这么说吗?”
再懂事的孩子也想要妈妈的爱。
程水北庆幸自己没有跟何明穗闹得太僵,笑着点头肯定。
程南的头慢慢低下去,路灯一闪,程水北看见哥哥好像是哭了。
去他大爷的懂事,程南得做世界上最横行霸道的小孩儿!
程水北假装没看见哥哥的眼泪,半靠在小孩儿还不怎么强壮的身上假寐。
车子拐进小区,程水北假装自己浅睡醒来,揉着眼睛把家门钥匙丢给程南:“我的腿睡麻了,你先拿钥匙上去喂喳喳吃饭,我缓一缓再走。”
程南不知道他装睡的事情,听话跳下车子到楼上喂狗去了。而章慈安却在程南走后把车子停进了小区无人处,从驾驶座下来坐到后排程水北的身边。
“怎么了?”章慈安任由程水北钻进他怀里,枕在肩头,柔声细语地问。
在路上他就觉察出了不妙,程水北骗得过程南,骗不过章慈安。
程水北无意隐瞒爱人,将听说的故事讲给他听,讲完之后闷闷地说道:“她好像也很惨。”
是呀,本来是好端端的城里人,下乡学习一趟家都回不去了。何明穗可能有错,在决定生下他们的时候,在对儿子不闻不问的时候,但她路过那片小树林之前,也曾是青春明媚的姑娘。
章慈安轻吻程水北搭在他唇边的指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程水北摇摇头,章教授不会像他一样把爱憎分明挂在嘴边。
“我在想,小北,其实你可以怪她的。因为从前的时候什么都没做错就被抛弃了,她不爱你是她的问题,并不是你的问题。”
并不是他做的不好,并不是他不值得爱,只是他的妈妈选择把爱给了别人。
“师姐说过,你的病就来源于小时候生活在这种环境下长时间对自我的否定,所以不妨把妈妈的解释当作是解脱的理由,小北,你从来不需要怪罪自己。”
章教授永远能敏锐地察觉到问题的所在,包括程南知道自己在和妈妈说话,是不是也意味着是哥哥要何明穗向他来解释什么。
他们都在用特别的方式,教会程水北宽恕自己。
“所以这样想,会让你舒服一些吗?”章慈安问,同时把程水北的手捞起来,借路边灯光看起来,“是不是帮侯闯做事情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手都划伤了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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