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话夏濯看不明白,就戳了戳关渝舟,询问他的见解。
关渝舟目光停在那行行黑字上,慢慢地转看向不远处的一对中年夫妻。然后他说:“一个人一生要走的路有很长,爱情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或许马尔克斯想告诉读者的就是这种无爱的孤独,但同时又该明白,没有爱的内心也该是丰富的。”
夏濯哦一声,他还没到那种足够成熟的年纪,便没法去理解这种现实的变数。他抱着膝盖,顺着关渝舟的目光同样望去,那对夫妻正注视着他们在草坪上撒欢的孩子,目光里都是满足和幸福。
关渝舟余光注意到他怕冷似的动作,自然而然地将脱下的外套给他搭在肩上,“但千古知音最难觅,人生难得一知己。孤独也是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让人能更珍惜一些时光。”
夏濯问他所珍惜的时光是什么,关渝舟却保留了一丝神秘,“以后再告诉你吧。”
“以后”这个词夏濯不讨厌,仿佛是一个约定,至少他是喜欢这种有所期待的约定的。
于是他也说:“那以后我们去看极光。”
关渝舟点了下头,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好。”
夏濯又说:“我还有很多想看的东西。”
比如移动的冰川、沉睡的火山、峡谷与森林、世界最神圣的教堂……
关渝舟听他一一列举,最终只别有深意地说了句:“慢慢来。”
从公园回去后,关渝舟再次忙碌起来。他全身心投入了毕设当中,最终选跟了一名以严苛出名的导师。
他似乎急于让自己变得更有能力,和夏濯的见面时间也大幅度地缩短了,每日不是在工作室就是在去图书馆查资料的路上,不到宿舍门禁时间绝不休息,但一天通一次电话的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这就导致夏濯突然多了一堆空闲时间,他对墙思考了两日人生后,便也闷头备起了六级考试。
与关渝舟同框出现的次数减少后,他那些朋友也倍感纳闷,问他是不是吵架把人给气跑了。夏濯表面不屑地否认,实际上心里也没底,他突然意识到了关渝舟还有一年就毕业的事实,对两人以后会如何产生了迷茫。
之前没有这么愁过,现在一想起来他就慌了。
在他眼中,关渝舟自然是最好的。对方成绩优秀,相貌能打,早早能自己网上接单赚钱,所有的花费都是一手挣的,对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小废物。
于是小废物开始报名比赛,试图拉近自己与心上人之间的距离。
在收到全国大学生英语大赛夏季赛的邀请后,夏濯兴冲冲地打算给关渝舟发消息,却先一步接到了夏洪助理的电话,对面冷淡地喊他小少爷,通知他在周四下午会有车来接他。
电话三两句挂断后,夏濯这才想起马上就是他那位亲生父亲的忌日,前两年夏洪也会派人带他去扫墓,新闻社里的记者还专程在墓园外偷偷等着,拍下了他进出的身影,对此写了好长一篇感人的文章,不过里面所描绘的心理活动夏濯从没有过就是了。
心情随着这通电话变得没刚才那么好了,他重复看了一遍大赛官网给他发的邮件,心说又不是拿了全国一等奖,刚刚有必要那么高兴吗?
一点都不稳重!
不稳重的人怎么能得到爱情!
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后,夏濯扑回桌子前,专心地研究阅读题去了。
生父叫夏佑江,死于五月二号飞机失事,但夏濯需要提前一天去墓区,免得第二日会碰上很多自主来祭拜的人。这是夏洪给他安排的,为的是外面评论得好听,同时他也怕夏濯不会说话,到时闹出笑话,因此在最大程度上限制了他和旁人接触。
明里暗里的人都知道,夏洪虽然把孙子给认回来了,但这一声夏少爷目前不过是虚名。夏濯却不以为然,他讨厌繁琐的事,所以对爷爷的安排从未表露出任何不满,这点倒合了夏洪的心意。
助理在约好的时间准时出现在校门口,一辆低调奢华的车频频吸引着年轻人的目光。夏濯背着他几十块钱买来的小布包,里面揣着这两天的换洗衣服,众目睽睽之中钻进了后座。
第一回他还觉得有人专门远道来接很不好意思,于是一路上不停地给助理掏小零食,不断开口想和人聊天。但助理从头到尾没怎么搭理他,现在他也能习惯这种冷淡,于是自觉系好安全带后便不吭声地低头玩手机。
关渝舟知道他对生父没有任何感情,所以昨晚听到他要出行的消息后只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想到对方这时候应该在导师那里,夏濯打消了骚扰他的念头,随便找了个听书app打发时间。
因为第二天要起得很早,所以他回到夏家后吃完饭就睡下了,这晚他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梦里的列车不知要驶向哪里,斑驳的树影从窗外投射在地板上,像一串串错落的音符在放平的桌面上跳跃。
他往左转着沉重的头,映入眼中的是下颌线分明的一张脸。
视线逐渐清晰,他看见了男生白皙的皮肤和轻抿的唇线,还有那双藏在浓密睫毛下的漆黑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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