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佑江死时还没到四十岁,但年纪摆在那,抗婚不娶一直是夏洪的心头刺。
夏家向来都是父母主掌婚姻,挑选能与家族匹配的女婿或儿媳。夏洪气的一次次想打断儿子的腿,把他往婚礼现场一扔,可真要这么做了无疑是个丑闻。而夏佑江自被他与心上人阻隔开后,更是一言不发地出走,每年回家次数少之又少,两人的关系势同水火,谁也不让谁。
因此,在感受过这种后辈叛逆不好收拾的憋屈后,夏濯好拿捏的性格让他倍感舒适。但他从未想过夏濯的顺从只是因为自己顶着一个“爷爷”的头衔,若没有这层亲情关系,自己则什么都不是。
更明确来讲,那不是畏惧,而是尊敬。
旁人拎得门清的事情,也不知他到死前想没想明白。
现在夏老爷子在二楼休息,助理又在一楼忙碌,夏濯他们哪儿都去不成。
到了安全的儿童游乐室后,覃念的主人格便顶了上来。
他性格本就安静,平常也习惯一个人独处了,于是从架子上自己抱了个拼图,坐在关渝舟脚边闷头摆玩。
夏濯无所事事,也和他一起填碎片,一大一小围着同一个人,远远看着像家长带了两个小朋友似的。
看着覃念红着小脸沉迷其中的样子,夏濯手臂捣了捣关渝舟,偷偷说:“覃念也好可爱啊,以后我们养一个弟弟给他吧?”
合着这么长时间下来,他还惦记着想要儿子的事情。
关渝舟在思考事情,突然给这么一打岔,思绪全乱了。他神情有些复杂,看着夏濯认真的样子,忽然微笑起来,“小黑怕是不允许。”
夏濯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房间的门没有关上,不多时,错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出现在了楼梯附近,夏濯立马停了手里的动作,竖着耳朵听着动静。
“他们来了。”关渝舟低声道。
几人不约而同地起身,不制造出半点声响,一起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来的人约有三五个,一边走还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但细细分辨,那些话语却如蒙了层层遮音板,怎么也听不清楚。
怕正面对上会惹上麻烦,夏濯特意放慢了速度,在楼梯口旁边的拐角处站定,用墙体来隐匿住身影。
但他们一停,所有的脚步声和谈话声都仿佛被一只手按下了暂停键,在空荡的回旋楼梯上一点回音都没留下,空气中只剩了诡异的寂静。
等了十来秒,这种静谧非但没被打破,反而滋生出了一种由浅及深的压抑氛围。
怎么回事?
夏濯试着往后退了几步,楼梯上还是没有动静。
敌不动我不动,这一耗就耗了五分钟。
长时间的安静不禁让他们怀疑那些人是不是打道回府了,并没有往楼上去。
或者是去了二楼?没往三楼来?
但凡事都要留一个心眼,关渝舟略一思索,朝离廊灯开关最近的余子昂递去一个眼神。
余子昂接收到了他的讯息,抬起手搭在瓷白的感应钮上,轻轻往下一摁。
——“啪”。
三楼的走廊立即陷入黑暗。
与此同时,战栗猛地从心底蔓延上来,眼前的一幕让人从头冷到了脚跟。
在他们的斜侧方向——正对着楼梯的墙壁上,映出了四个扭曲的人影。
他们在橘色的灯照下模糊地贴在昏黄的墙壁上,死物一般静静地以奇怪的姿势立在那里,像在参加某种古老而诡异的舞会,更像是在等待牺牲品的出现。
由于光线的不足,上方的天花板给人一种歪斜的感觉,和墙壁构成了一个让人不舒服的角度,乍看上去他们仿佛置身于怪物的咽喉之中。
褚津吓得骂了一句,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刚才要跟着出来了。
他顿时打消了要去地下室的念头,秘密什么的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他还是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当个花瓶好了。
这时,楼梯处的灯暗淡下来,昏暗的壁灯将他们所处的走廊堪堪照亮,那些交错僵硬的影子也显得更加阴冷。那些影子随之产生了变化,他们的手脚开始颤动,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发出窸窸窣窣的怪声。
“嘶。”
夏濯忽然吸了口冷气。
他的声音一跳出来,如沉睡岩浆旁边的一点火星,本就紧绷着的覃念抖了三抖。
人的感官在黑暗中被无限的放大,所有的触觉也变得敏感至极。
夏濯愣愣地低下头,他看见自己胸口冒着一抹幽绿的光,那玉坠烫的厉害,明显在警告他什么。
这一瞬间,楼梯的灯也灭了。
黑暗降临。
窒息一般的死寂压迫着他们的神经,森冷的寒意顺着脊椎往后脑攀爬。余子昂反应迅速地去开走廊的灯,但开关启动关闭的交替声响接连传来,墙上的灯却短路一般再没有亮起。
楼梯上传来了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没有地毯隔绝声响,拖沓的脚步显得更外清晰。
关渝舟当机立断,将蹲在地上的夏濯拽了起来。
唯一一条路被堵死,这时候往哪个房间躲都是自投罗网,一时大家都不懂该往哪里去。
窗外没有月色,楼下也一点亮光都没有,整栋夏宅陷入了沉睡,只剩下那道诡异的脚步还在一点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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