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听闻,慕容星告退后,驾马出宫,至今未曾归来。”
“回禀殿下,确实如此。”
修长的指一点点将半干的画卷收拢,邵关凝眸看向跪伏在地上的内侍。
“怎么,平西侯世子,便可不遵我大梁律法,擅自出入东宫?”
内侍一惊,连忙磕头道:“殿下息怒!是奴才办事不力,冲撞了世子,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邵关等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父皇几日前刚同孤说过,慕容世子德才兼备,乃大梁股肱之臣。若非你怠慢世子,何至如此?”
邵关转开视线,淡淡续道:“来人,将此人带下去,没入掖庭!”
慕容星自侯府安排了影卫,于日暮踏上东宫的石阶时,几个侍卫正押着失魂落魄的内侍自正殿而出。
引路的小黄门名唤冬九,乃是邵关的贴身内侍。冬九领着他进了偏殿,方才低声行礼。
“慕容世子,殿下今日身体不适,已然歇息了。殿下说,今日是他失礼,怠慢了世子,望世子莫要放在心上。”
慕容星停下脚步,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了怀里的少年纤瘦的腰肢,喉结微动。沉默一瞬,方才微微颔首。
“殿下多虑了。臣既然领了陛下的旨意,自当尽心辅佐太子。”
冬九试探着看了一眼神色冰冷的少年,在心底叹了口气。
自家殿下倒是颇为看重这位世子爷,这样的软话,还未曾听殿下说过。只可惜如今东宫羽翼未丰,人家未必领情。
“世子好生休息,奴才先退下了。”
慕容星在房中翻阅完影卫收集的密报,按着眉心起身时,窗外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东宫的守卫并不松散,但对于军侯世家的世子来说,想要不惊动侍卫潜入正殿并非是什么难事。
偌大的殿内熄了灯火,显出几分被黑暗包裹的空寂。
慕容星放缓了脚步,几乎无声地走至邵关的榻边,半俯下了身子。
邵关并未听见任何的声响,自然也没有被惊醒。睡着的少年只盖了一小块锦被,精致清俊的眉目紧锁着,在黑暗的微光中映出些许阴影。
梦境里是仿佛仍在昨日的前世种种。
那时,慕容星亦是以伴读的身份住在东宫,有时奏报众多,他房内的烛火便会一直燃至深夜,直到慕容星进来哄他去睡。
慕容星打横抱起他一路走到榻边,然后或是哄他睡着,再出去替他批阅奏报,亦或是欢喜而隐忍的一场贪欢。
克制不住的时候,晨起时他的颈侧锁骨会布满暧昧的吻痕,衣衫遮掩不住,便只能称病不朝。
邵关紧锁的眉眼忽然舒展了一些,可是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面容便复又紧绷起来。
杨凌就像是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哪怕是重生一世,他对那些阴谋算计所知道的也不过冰山一角。
父皇年迈,却放任众位皇子夺嫡争得死去活来,东宫受各处制衡,他想要去查探杨凌背后的势力,亦是困难重重。
而慕容星,曾经同榻而眠的人,如今却变成了一个什么也不知的陌路人。
慕容星静默地站在原地,目光一寸寸地掠过床榻上的少年清隽的眉眼,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
直到天光破晓,一夜未眠的少年才返身离开。
第3章
“这么说来,昨日平西侯世子拜见太子后,两人不欢而散?”
“是,昨日平西侯世子出了正殿后直奔宫外,一直等到宫禁时分才回东宫。太子大怒,罚了侍奉世子的一名内侍。此人正好是我们安排的眼线,此消息应当属实。”
着了一身黑色斗篷,帽檐压低掩住面容的男子笑了一声,卓然的气场同破落的茅草屋有些格格不入。
“杨凌,此事你以为如何?”
杨凌似是对面前的男子极为敬重,神情小心而谨慎,俯身行了一礼。
“属下以为,平西侯府在军中势力甚众,慕容星亦是少年才俊,既然他与太子不和,我等是否可以考虑拉拢他为殿下效力?”
“笑话。平西侯是梁朝开国功臣,慕容星就算不愿辅佐太子,也极难为我们所用。”
男子沉吟一下,似是有些迟疑:“不过想要成就大业,军中的势力断不可少。明日你亲自前往国子监试探,慕容星是否有择木而栖之意。”
熹微的晨光破开昏沉的天色,将国子监枣红色的殿门染上一层恢弘的金芒。
慕容星在殿门初开之际便已入了国子监,素雅的书房空无一人,直至天色全然明亮,才有皇子同伴读一起入了房间。
杨凌跟在四皇子身后,正好瞧见靠后的书桌后神色冰冷的少年,心底不由暗暗发笑。
身为太子伴读,却不等太子一同前来国子监,看来昨日探子的情报所言非虚。
“慕容世子。”
杨凌同几个显贵子弟打了招呼,自然地走到慕容星身侧坐下,笑容得体。
“前几日陛下下旨任世子为太子伴读,在下还未道过恭喜--怎么不见太子殿下?”
慕容星抬眸,打量过杨凌一双狡黠的鼠目,神色稍霁。
“原来是杨公子。”慕容星勾了勾唇,凤眸眼底一丝讥诮一闪而逝,“太子殿下,或许现在还躺在病榻上,不知今日会不会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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