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不滚,老子可就不客气了!”
邵关眼里拢了一层薄泪,他根本没有抬头去看士兵出鞘的刀刃,瘦得可以看出青筋的手背上沾满了泪痕。
在粗糙的混着石子的山地上来回摸索。
“药呢……药呢……”
低低的呢喃逐渐痴狂,像是一个疯子,蜷着身子在地上爬着,供人嬉笑。
“药什么药。”
士兵半是嘲弄,半是不耐烦地看着跪伏在地上像是痴傻的少年,心里已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虽说人是脏了一些,还是个傻子,但是这模样倒是生得不错,跟个戏子似的,腰也纤细,留下来好好教一教,说不准……
“找药啊……哥哥帮你一起找好不好?”
士兵嬉笑着半蹲下来,一手就要撕扯少年的衣料。
“别踩到药,别--少了一颗就没有效了,求你……”
邵关低着头,手中忙乱地捡拾着地上的药丸,指尖磨破了、流血了,几乎是用身子护着地上散落的药,嗓音已然带了哭腔。
“声音倒是挺好听的,再给哥哥叫一个,哥哥我--”
一把长刀刺穿了士兵的心窝。
血腥热地打湿了眼前的土地,逼得少年怔愣地仰起了脸。
夏统定睛去看那张脸,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住了。
“太子殿下!?”
那么苍白、瘦削、疲倦、脏乱的面容,只有一双桃花眸还是黑亮的,只是里头的光,却同以前的不一样了。
夏统下了马,一把把那士兵的尸体推开,去扶邵关。
“殿下,殿下,你怎么……”
话语都梗在了喉咙口。
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难道陛下竟然……没有答应放过世子,放过你吗?!
邵关抬手抹着泪,他只怕药丸找不到了,丢了,他口中低低地数着数字:“还差五颗……药还差五颗……”
他挣脱了夏统扶他的手,指尖颤抖着一寸寸摸过冰冷的土地。
低喃到了最后,变成了含着期盼又带着恐惧的问声:“慕容星……他没有死,对吗?”
“我看没有哪座城有传他的死讯,他没有死,对吗?”
其实就算是慕容星死了,也不会再传消息的……
他已经不是平西侯世子,不是大梁人爱戴的将军,他只是一个被帝王下密诏处死的罪人……
夏统连忙弯下腰陪着他找,一句句答着:“对,对,世子没死,他好好地在军中养伤呢,他等着殿下呢……”
“等找齐了药,臣就带着殿下去见世子,好不好?”
一瓶混着泥土、血渍的药丸被少年死死地护在怀里,在奔驰的战马上去了嘉峪关大营。
夏统用衣袍给邵关裹上,直奔慕容星养伤的营帐。
“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世子已经醒了,他一直问殿下的消息,现在见到殿下,一定就安心了……”
夏统一勒缰绳,依旧擦碰到了端着铜盆从营里出来的亲卫,一盆血水就这么映入邵关的眼瞳。
“这是……谁的血?”
他明知故问。
亲卫根本没有将眼前乞丐似的人同他们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联系在一起,只是向夏统行了礼。
“将军,世子的伤药已经换好了,但是世子一直咳血,大夫看过,什么也看不出来……”
夏统瞪了他一眼,也来不及怪罪听他解释,搀扶着邵关下了马。
“世子其实已经好多了,伤势都不重,再养一养就--”
“伤势不重,不会流那么多血。”邵关闷声道,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疾步跨进了营帐。
床榻上闭着眸子休息的少年,听到响动只是淡淡地道了句:“药放在桌案上就好,我一会儿再--”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慕容星察觉到了异样,凤眸睁开,侧脸望去,正好对上那双蒙着水汽的桃花眸。
他的眼瞳猛地一缩。
是邵关先开的口:“我把药给你带来了……”
满是伤痕脏污的手握着那个破碎的瓷瓶,递到了慕容星面前。
眼尾还红着的少年不知在想什么,生生扯出了笑意。
“我答应过你,会找到解药的……你看,我这不是给你带来了吗?”
身子被人一扯,邵关跌入了少年温暖的怀抱里。
下颌抵在慕容星肩口,熟悉的冷香盖过了泥腥味,那么让人安宁,却逼得他再也抑制不住眼泪。
“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你为什么要接下父皇的圣旨,你就算不来,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他紧了紧自己回抱住慕容星的手,低低地喘着气:“我看到端出去的血水了……你伤得重,别抱着我……”
拥住他的少年愈发用力,像是想把他嵌入骨血。
带着薄茧的指腹同往常一样,轻柔地擦拭着他的脸颊,抚着他的墨发,像是哄孩子一样,顺着他的脊背。
“哪有什么血水……”慕容星熬着伤口的疼,低笑着端着嗓音,“那是毛笔蘸了朱砂,在水里洗过了。”
半是疼惜,半是恼怒的目光划过邵关不成样的脸和衣裳,慕容星死死地抱着他的少年。
“殿下别哭了……我没受什么苦,就是一些皮肉伤罢了,抱着你一点儿也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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