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许多人似乎已经习惯季晓光这个特别的存在,也就没有兴趣去在意了。
可别人不在意,并不代表方映清会这么快接受这件事。
那个三年前对他穷追不舍的男人,现在身边多了个少年,而且少年衣着光鲜,一看就是好生娇养在身边的。
方映清呼吸牵动着喉咙里撕扯的痛感,白皙的玉手攥紧了沾染药汁的帕子,一股莫名的羞愤感油然而生,竟有种背后伤口又裂开渗血的错觉感。
方才沈连庭同那少年来时,他只顾着沈连庭,注意力全部都在他身上。竟没细想少年与沈连庭为什么是一起来的。
理所当然的以为少年大概是哪个长老门下的内门弟子,穿着得体,现在想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方映清找来季晓光道谢自然有别的目的,原本只把他当做普通弟子。
但现在终于细致的打量,方映清思忖片刻,在看到季晓光脸上的素纱后,把他是沈连庭外宠的念头打消掉了。
季晓光见方映清松开皱起的秀眉,眼中的轻蔑也消失半分,猜到他可能是想到了自己说过的话。
这真是,只要长的丑,那些龌鹾思想便消散了一半。
他再一次感谢这张不尽人意的脸。
因为他这张脸,有时路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他是沈连庭的男宠,而是想他是不是沈连庭的什么落难亲戚。
还要更离谱的谣传,说他是沈连庭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简直莫名其妙,搞的他听说后哭笑不得了好久。
季晓光想方映清只猜了个大概,他有些受不住方映清探究的眼神,轻咳一声,牵强地弯了弯嘴角。
“方公子,若无事我便走了,你好生养病,我日后就不打扰了。”
他不愿说太多,反正方映清只要有心,随便找个人都能知道他和沈连庭两人的大概,就让方映清自己琢磨吧,他就不多提点了。
见季晓光要走,方映清顾不得沈连庭还站在这里,他犹豫不定,最终试探地问道:“你……是有皇室的血亲吗?”
“啊??”季晓光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就连方映清都觉得自己是沈连庭的亲戚吗?!
他有点想哭,不就是长得不好看吗,怎么大家的想法都是这样单纯,季晓光突然感觉他受到了屈辱。
“映清,你身子虚,就不要说那么多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顾效成插|进话来,似在提醒他不要再多说,方映清淡淡地看他一眼,便不再多言。
“六殿下,请吧。”
顾效成似有些急迫,忙着要将两人请出去。沈连庭略略点头,让季晓光走在前面,随后在方映清的目送下走了出去。
竹林里的小院清冷,使季晓光脑海里浮现出那晚在紫竹林里,差点被几个黑衣人给砍了的场景。
心想方映清住在这竹林遍生的地方,不做噩梦就怪了。顾效成也真是够可以的,居然挑了这么个地方给方映清住。
季晓光若有所思,眼睛便不自觉的看向顾效成,但一抬眼,便直直地闯进了顾效成幽深的瞳子里,意义不明。
顾效成深深地看了季晓光一眼,他站在青竹小院的篱笆前,也不避讳什么,幽幽道:“他的眼睛,和映清的眼睛一模一样。”
他说的人自然是季晓光,但视线却放在了沈连庭的身上,他静默地看着沈连庭的脊背,似乎在等一个答复。
沈连庭闻言脚下顿住。
而季晓光喉咙有些发紧,眼睛也不自觉地看向沈连庭。
顾效成本就瞧不起他,他心里清楚,现在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出这样的话,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而他在意的,却是沈连庭的反应,这让他竟有些紧张。
空气仿佛凝固了许久,沈连庭宽袖里露出的两指不停摩挲,突然他肩膀微动,缓缓回头,不咸不淡地道:“没错。”
季晓光感觉他的心凉掉一半,莫名有些伤感。
但随即收拾好情绪,他是怎么了,原本就是要打算以一个替身的身份待在沈连庭身边,还再强求什么?
这双眼睛,真的和方映清太像了,他相信沈连庭知道,可承认的话被沈连庭亲口说出,他的心里怎么就这么不是滋味呢。
或许是突然发现,自己就是个替身,也不会被人在乎。
顾效成听后,似是眉眼舒展,他也不再多问,微微勾起唇角,恭敬地对沈连庭行了个礼:“恭送六殿下。”
可顾效成不问,季晓光却期盼沈连庭再多说些什么,哪怕几个字,也比这“不错”两个字要好。
但沈连庭似乎没有要解释道意思,他唤出赤心,便带着略显失神的季晓光御剑离开了。
两人回到住处,季晓光低头盯着沈连庭玄色的衣摆,上面的花纹繁琐低调,竟有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他咬了咬唇,还是没忍住:“沈连庭。”
沈连庭回头,鼻息间缓缓发出“嗯”的一声,算是应答。
“你……”
季晓光双手抓着下摆的衣料,说话间便要抬头,却在下一刻愣住,把想要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挑起的眼尾依旧是那样的弧度,面容冷峻如常,脸上却多带了一丝憔悴,眼底也覆盖薄薄一层青色,整个人带着藏不住的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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