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闯不知何时从事务所里出来的,驻足于外围,单手抄着裤兜,玩世不恭的脸上尽是不屑的神情,轻飘飘瞥过郑洋之后,他那双冷凝的眸子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无声地和她对视。
岔神间,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乔以笙敛眸,原来是郑洋见她不给反应,主动要将戒指套到她的右手无名指上。
乔以笙急急蜷缩手指,并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用只有郑洋能听见的声音说:“不想丢人的话,就把戒指收起来。”
“以笙……”郑洋眼波微动,“我是真心的。我知道我之前错了,我现在重回正轨,我们步入人生的下一阶段,不好吗?”
“不好。”乔以笙冷漠脸,“念在我们这些年的情分上,我给你一分钟,收起戒指起来,自己圆场。”
或许是她之前的乖巧懂事带给他的自信,她的话郑洋根本没听进去,继续坚持跪着:“宝贝——”
乔以笙不再给他说完的机会,抽开手,扭头就往事务所里走,留下难堪的郑洋和周围一群围观群众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
她坐进工位里继续画图。
李芊芊等凑热闹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地也回来。
虽然乔以笙整个没事人似的,但办公室里的氛围终归还是因为她有了悄然的变化。
乔以笙的眼角余光留意到了李芊芊的欲言又止,显然是好奇她和她相恋八年的男朋友出了什么状态,为什么没答应求婚。
可惜乔以笙无法满足李芊芊的八卦之魂,只是转头小声和李芊芊说了一句:“我和我男朋友已经分手了。”
李芊芊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乱帮忙了。”
乔以笙笑一下:“这次不怪你,是我没告诉过你们。”
继而乔以笙主动进到薛素的办公室,向薛素致歉,她的私事影响到了事务所的正常秩序,出来后,乔以笙再向同组的同事们致歉。
反倒令那些自行出去看热闹并参与到起哄之中的同事感到不好意思。
没想到她都让郑洋当众丢人了,郑洋竟然还在事务所外面等她下班。
不过陈老三他们连带那些求婚道具倒是都已经不见了。
乔以笙的记忆中,郑洋是不抽烟的,至少在她面前,因为她不喜欢。他这位二十四孝好男友便从来不碰,酒也在她的叮嘱之下能不喝尽量不喝。
即便有时候工作的需求,他沾了烟酒,也会在见她之前收拾干净。
但现在,郑洋在等她下班的过程中,脚边落了一地的烟蒂。
乔以笙很想提醒他,他这样随地乱扔烟头,是要罚款的。
最终她忍住了,只是心平气和问:“你还有什么事?”
“真的不可能了吗?”郑洋的眼睛里依旧装着希望。
乔以笙从来不是性格尖锐的人,此时心底难以柔软:“我八年的青春都已经被你耽误了,你现在还要继续耽误我接下来的人生吗?你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我好欺负?”
“你得有多恶毒才会跟我求婚啊?我嫁给你干什么?当你的遮羞布?当你传宗接代的工具、免费的生育机器?!”
她大概还得庆幸她在彻底踏入泥沼之前发现了。
不知道多少女人就是被郑洋这种男人给骗了婚!
乔以笙又气又委屈,眼圈忍不住泛红,身体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也不是非要谈个对象、非要结婚不可,可谁能轻易接受自己的男朋友是个……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激动,对不起……”郑洋想抱她。
乔以笙推开,微微仰高脸,抑制住眼泪:“没其他事我走了。”
“有。”郑洋说,“我妈那儿……”
“我不会跟你妈妈透露你的事。”
“不是。我知道你不会。”郑洋看了看她,“我……没办法现在就告诉我妈妈,你要和我分手。她肯定会追问原因。而且昨天检查报告出来,她的身体有点情况。”
“你直说你要我怎么做。”伍碧琴同样被蒙在鼓里,郑洋的错算不到伍碧琴头上,乔以笙也不希望伍碧琴因此受刺激。
“她很惦念你。如果可以的话,你照常去探望她吧。分手的事我之后会慢慢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也就是要在伍碧琴面前假装他们还好好的。这不是难事,乔以笙可以帮这个忙。
她正打算点头。
郑洋却又把戒指递过来,追加道:“我妈知道我今天跟你求婚了。我也没办法现在告诉她求婚失败了。所以你去见她的时候,得戴上。”
第037章 茶
乔以笙顿时不乐意了:“忙我可以帮,戒指我是绝不可能戴的。”
“好……”郑洋很失望地收回戒指,“那,现在可不可以陪我去一趟医院?”
乔以笙亮起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颔首:“走吧。”
前往医院的途中,她简单了解了伍碧琴的情况。
颅内发现了一颗肿瘤,万幸是良性的,暂时住院,等医生确定治疗方案,不排除手术的可能。
两人统一了说辞之后,乔以笙跟着郑洋进去病房。
许哲正坐在病床前喂伍碧琴吃晚饭。
原本正开心地聊着什么,发现乔以笙的身影,伍碧琴立刻撂下许哲,欢喜地朝乔以笙招手:“快来!快来!”
乔以笙笑着将拎来的补品放上床头柜:“伯母今天的气色可算恢复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伍碧琴握住乔以笙的手,一摸又一看,愣了一下,“怎么没戴戒指?阿洋没跟你求婚吗?”
“求了。”郑洋接过话茬,如常搂住乔以笙的肩,解释道,“戒指先收起来了。以笙怕弄丢。而且她平时工作总要画图,不方便戴。”
乔以笙补充了一句:“嗯,伯母,钻石太大了。阿洋在我单位门口求婚已经够张扬的,我再戴个大钻戒总到我同事们眼前晃,太高调了。”
伍碧琴倒也没追究:“好吧,收着也好。反正戒指只是形式。既然求完婚了,接下来抓紧时间把证领了。我看明天的日子就很不错——”
“妈,你怎么好像总是怕以笙跑了似的?”郑洋口吻无奈。
“可不就担心以笙不要你,跑了。”伍碧琴不留情面。
郑洋表情讪讪:“领证的时间我和以笙有安排的,定在情人节了。”
“2月14号啊?”伍碧琴皱眉,“那得到年后。”
许哲帮腔:“阿姨,我们年轻人挑日子一般都流行情人节。你就别为难他们了。”
伍碧琴不再纠结了:“行行行,反正有个确切的日子给我个盼头就行。就是那婚礼——”
“伯母,你再这么操心,我明天就不敢来看你了。”乔以笙笑着截断了她,“你先把晚饭吃完吧。”
伍碧琴止了话,接过许哲帮忙递过来的她的筷子,转而开始唠叨许哲:“阿哲,你也该交女朋友了。别嫌阿姨啰嗦,你和阿洋一起开公司,这些年你们哥俩关系多好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一直拿你当半个儿子。你父母不在身边,我得替他们关心你。”
许哲看了眼郑洋:“嗯,我知道的,谢谢阿姨。”
乔以笙已然睁开了郑洋的手臂,坐到沙发里给伍碧琴削水果。
呆了半小时她就离开,只让郑洋送她到医院门口为止。
乔以笙拦下一辆出租车,临上车前提醒郑洋:“你尽快吧。拖得越久,只会让伯母越失望。”
她其实不赞同郑洋的做法,尤其还在伍碧琴面前将他们的关系进一步了。
郑洋神情复杂,忽然问:“是不是会影响你交新男朋友?”
乔以笙蹙眉:“这和我交不交新男朋友有关系吗?”
“没关系。”郑洋垂了一下眼皮,为她打开车门,“路上小心,到家后可以发消息给我报个平安。”
似乎担心惹她反感,他又说:“即便分手了,我们也还可以是朋友吧。”
乔以笙点头。能平平和和的,自然是最好。
回到小区楼下差不多快八点。
乔以笙先进去花店,跟老板娘买了今天没卖掉的有点蔫的花。
老板娘干脆送给她,还选了不同的品种帮她包成漂亮的一束。
乔以笙闷闷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纾解,迈楼梯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不少。
刚一抵达她所在的五楼,冷不防传出一把凉凉讥诮的嗓音:“这是和郑洋又和好了,还相处得很愉快?”
被吓了这么多次,乔以笙的扛吓能力并未提升,心脏都抖了一抖。
楼道间不太灵敏的声控灯此时才慢吞吞地亮起,完全照出陆闯,冷调的光线将他英挺的轮廓勾勒得偏于冷硬。
他坐在通向六楼的楼梯上,因为腿长,他往高处坐的,腿隔了两级阶梯平直地伸着,结实得惹人注目。
嘴里塞着根烟,却没点火,手中弹玩着打火机的金属帽盖,来回地叮叮脆响,整个面容冷漠,眼睛是眯起来瞧她的,周身的气息十分不善。
乔以笙眉心微拢:“你怎么又在这儿?”
“检查你的伤。”陆闯的音调一贯地低而稳。
乔以笙亦一贯地难以抑制耳根的发烫:“谢谢。不过你不用为弄伤我负责。”
陆闯没动,也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
乔以笙不知道他是想怎样,和他对视了会儿,径自摸钥匙开门。
陆闯起身,跟在了她身后。
“你干什么?”乔以笙来不及阻拦他。
陆闯大摇大摆地掠过她,落座沙发里,两条腿交叠着搁在茶几上:“需要我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乔以笙:“那你也需要我重复一遍我刚才的话吗?”
“我想怎样就怎样。”陆闯淡漠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莫名给人一种巡查自己领地的既视感。
“……”乔以笙简直要气笑了。
一个两个的,全当她好欺负。
解决了一个郑洋,又惹上这位爷。
照前几次的经验,乔以笙深知她再说什么也是徒劳,根本赶不走他,索性不浪费功夫了,还是采取当他不存在的策略,随他想怎样就怎样。
但完全无视又是不可能的,譬如因为他,乔以笙改变了以往回家先换家居服的习惯,径直进去厨房,决定先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