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蓝一本正经:“我不是信口开河,我说这个是有事实根据的。首先像小麦这种作物,它本身就有一定的耐盐碱性,或者说我们整个宁甘地区能够长成样子的庄稼都耐盐碱的能力。否则,它们根本就没办法生存下来。既然土壤都是又咸又苦的,那他们又怎么会嫌弃差不多咸度和苦度的水呢?”
这话说的有点拗口,她又解释了一通,“我们开台田的时候,我测过挖出来的地下水的咸度,含盐量2.0~3.0 g/l。过来植树前,我又测过一遍,因为冬春季节水分蒸发的因素,水的咸度略微往上升了些,上限大约是3.5克,这个咸度完全可以浇灌拔节期的小麦。”
此事实在太过于天方夜谭,古团长毫不犹豫地摆手想要拒绝。
结果朱团长却伸手拦住他:“别呀,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试试你就照咱们小田同志说的方法试试。你这个庄稼不浇水,还是得活活干死。我跟你讲,小田同志虽然年纪小,这说起种地来,她可是满肚子的经。回头我带你们去看看我们的知青实验田,现在油葵都蹿出来老高了,水里面的鱼也养得好。渔业队的都说了,照这个行情看下去,今年肯定能丰收。”
田蓝眼睛一亮,欣喜若狂:“真的啊。”
她没搞过水产养殖,应用纯理论知识还是很心虚的。嘿,鱼好,鱼虾生长快,富含蛋白质。如果大家饮食里能有足够的鱼虾作为补充,那他们的营养状况就能得到大大的改善。
朱团长笑着点头:“那当然,东西都摆在那里呢,我瞎吹牛不是自己给自己没脸吗?对了,你种完树回去记得找一下菌肥厂的老曾。你的蚯蚓怎么长得那么快?有什么秘诀吗?”
田蓝笑呵呵的,随手从口袋里掏出小笔记本,就着旁边屋子透出来的微弱灯光,直接撕下一面,笑着递给朱团长:“是这个,我将能找到的有益菌都混合到一起弄了个菌群组合用来做生物肥,这样海陆空三军联合,养蚯蚓居然效果也不错。”
古团长满脸茫然:“啥生物肥?”
田蓝举了个例子:“5406抗生菌。这个的范围比5406更广一些。”
古团长这才恍然大悟,哦,是这样啊。这还能养蚯蚓,奇了怪了哦。
田蓝笑眯眯道:“我还在做实验,看能不能应用到更多方面。”
何止是养蚯蚓啊,水产养殖中em菌的应用也很广泛哩。反正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辛辛苦苦从空间里头拿出来的东西白白浪费掉的。
田蓝又认真道:“古团长你试试看,只要这个咸水的浓度不大于4克每升,那都能用来浇小麦。假如还有淡水的话,可以将咸水和淡水混合,浇的时候要比单纯浇淡水多浇一些。我看书上说,这样一来的话不仅不会减产,反而会增产。”
这话真是无稽之谈了。死马当成活马医,苦咸水浇小麦,居然还想增产?只能说现在的娃娃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啥都敢想。
古团长在原地来回走,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反对的理由:“你这咸水浇地,完了我的土都变咸了,后面还怎么种庄稼呀?”
田蓝笑道:“首先淡盐水是不饱和溶液,它还可以溶解土壤里存在的结晶盐碱。在重力作用下把他它们给带走。其次咱们这里干旱分明,夏天就是雨季,雨水是淡水,完全可以再将土地重新冲洗一遍,而不存在什么盐分残留的问题。”
古团长被说得找不到理由了,却没办法下决心,一个劲儿地叨叨:“你让我再想想啊,再想想。”
田蓝可不管他的纠结,直接跟人告辞,哼着小曲儿美滋滋地走了。
随着盐碱地问题被进一步重视,半个世纪后,微咸水的利用已经成为热门研究方向。她说的那些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给他们上课的教授的实验数据。
就凭着这一招,教授认识让他负责技术指导的乡镇的粮食和棉花产量都翻了整整两倍。
知识就是力量。
她完全不担心古团长没这个勇气迈出这一步。
当过兵打过仗的人都豁得出去。反正现在天又不下雨,水渠都断流了,庄稼不浇水肯定得干死。那还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最后一搏呢。
哼,等到时候看丰收的结果吧。
第26章 六十年代好种田(捉虫)
雨季来临之前, 知青连的小伙伴们都埋头在沙漠里种树。
邵明想出的那个竹子打孔种植方案最终被否决了。没别的原因,就因为树有树冠。
你光看两根光秃秃的树干,是感觉隔得千山万水, 但是把树冠一加上去, 即便是灌木, 那也得拉开距离, 不然的话人家往哪儿长啊。
好在军垦农场听说了他们的植树方案, 认为相当切实可行, 所以又给他们调拨了几千只玻璃瓶。
不要小看这些瓶子哦, 现在的玻璃瓶可是能回收的呢。这些瓶子可是果酒厂特地让给他们的, 人家也担着生产任务呢。
除此之外,农场又紧急从外面进了一批竹子回来, 好满足植树需求。
搞得知青们个个都诚惶诚恐, 尤其是田蓝,当真压力山大。她超级害怕万一这些树没种活,那她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几乎每一个晚上入睡前, 她都在暗自祈祷,千万活千万活, 然后还试图跟空间撒娇卖萌,指望空间大佬能够给她点什么灵丹妙药, 最好是传说中的仙露之类的,能够一棵枯草都能长成参天大树的那种。
结果空间保持了一贯的高冷姿态, 根本就没搭理她。害得她对着那么多美味佳肴都食不知味, 一不小心, 次次光盘。
这样的煎熬持续了整整半个月, 最初种下去的那一批胡杨冒出了新芽的时候, 田蓝当场疯了。她直接跪在沙地里打滚, 又哭又笑。
成功了,她真的成功了。他们最早种下去的这批树,95%都活了,能看见新芽!
谁也没有在意她的疯狂,因为大家跟她一样癫狂。所有人都又喊又叫,好些人跟着一块嚎啕大哭。
他们创造了奇迹,在这样的大沙漠里,他们居然种出了树,还活得那么好!
种树师傅也同样激动得够呛,他种了这么多年的树,头回见到这么高的存活率。要是他们整个农场整个大西北,所有的沙漠地带都能这样种树,那能节省多少国家资源,又能为国家创造多少财富啊!
这个胡杨可是宝树。但凡胡杨扎下根了,什么柽柳、骆驼刺、铃铛刺、罗布麻这些就不请自来了,长得好的很。很快就是一片小森林。
他指着胡杨树,嘴唇都在颤抖:“这就是俺们党,党扎下根,咱们群众就全跟过来了,就是一个崭新的国家。”
大家拼命地鼓掌,谁也没觉得他说这话多突兀。
师傅拼命点头,一个劲地嚷嚷:“我得汇报,让农场都知道。趁着现在天暖和,赶紧大家都动起来,一起种树。一年干掉10年的活!”
哈,那大家可真有的忙碌哩。
雨季来临前,他们得赶着收割冬小麦。不然到时候雨水一哗啦啦,完蛋了,小麦泡在地里能直接发芽。所谓泡汤,这就是真正的泡汤。
田蓝从沙子里爬出来,大声喊:“快点,我们要尽快补种。没冒出芽的树,我们做好记录,回头过来补上!”
她就不信这个邪,她就要所有的树都活了!
夏日一天天逼近,四月过了,五月也溜溜哒哒地走了。待到芒种当天,知青连才鸣金收兵,返回他们连部农场,准备帮忙收割小麦。
种麦不忙收麦忙,这可是正正经经的大事。况且树苗早用完了。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用芦苇做草方格,帮助固定风沙。现在芦苇的生长也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了,他们还等着收割下来的麦草扎草方格呢。
没有车子接送,辛苦了两个月的知青们,还是依靠两条腿走回去。但没人抱怨,大家心情都好得不要不要的。
无论风还是大太阳,都影响不了他们引吭高歌的心。
多美呀,看看这大片金黄色的麦浪,即便是在条件如此艰苦的沙漠边缘,宁甘农场的人们还是顽强地种植着庄稼。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
济北农场的古团长大老远就朝他们招手:“回去啦?”
大家哈哈笑,扯着嗓子同样喊:“回去了,我们收完麦子要收油葵。地里还有好多活呢。”
田蓝的嗓门大的很:“团长,我没骗你吧?我说能浇就是能浇,你看这庄稼长得多好。”
古团长习惯性地冒出句国骂,然后才笑道:“你个娃娃,你给说说,这怎么长起来的呢?”
他们农场的麦子已经开始收割,从最早割上来的几亩田的产量来看,好家伙,这一回春旱不仅没让小麦减产,反而还差不多增长了30%呢。
这叫人咋说?简直就吓死个人。他们济北农场的地薄,大家辛辛苦苦,一季麦子也就是200斤出头的产量。这回好了,刷刷的就要往300斤跑呢。
得亏他一开始想着是拿几亩地试验一回,结果睡到半夜他自己爬起来,索性将所有的麦田里头都灌上了跟淡水混合过的地下咸水。
管他呢,长在这样贫瘠的盐碱地上,最后是什么结果,得靠命。
也是他运气好,这些麦子不仅没有枯黄死掉,居然还在往上呼呼的长。后来灌浆的时候应当再给他们补充水的,但水渠里实在没水了,他们只好放弃。
就这样,小麦居然还在腾腾地长。
田蓝笑着解释:“拔节的时候水灌得多,墒情好,灌浆的时候实在没淡水也可以不浇灌。至于为什么长得好呢?我琢磨着吧,是因为这个咸水里头它有微量元素,不然它不至于又苦又咸的。这些微量元素也许帮助了麦子生长。另外一个就是用咸水嘛,多的是,用的大方,地就浇透了,满足了麦子生长的需要。”
旁边的技术员却摇头,一本正经道:“我认为还是5406菌肥的作用,这个对于庄稼的生长很有帮助。”
田蓝跟着点头:“这肯定也能起帮助作用。”
技术员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痛快的接受了自己的观点,高兴地直点头:“5406菌是大宝贝呢,一定要大力推广。”
他的表情太有趣了,说话的时候眉毛还一上一下的跳。
知青们被逗得不行,集体哈哈大笑起来。
田蓝心念微动,主动跟古团长约稿:“团长,你们今年可是用的新技术,你们得写成稿子投给我们《社会主义新青年》。”
戴金霞立刻点头:“对对对,这事可不能耽误。有咸水没淡水的地方太多了,这种好办法如果能推广出去,咱们国家一年起码能多打几万斤粮食。”
这回笑得不行的人成了古团长,他一迭声地叫唤:“哎哟,还几万斤?你知不知道就我们一个农场有多少田啊?几亿斤几十亿斤都是有的!”
哇!大姑娘小伙子们集体目瞪口呆。这么多粮食啊,都是小麦,磨出来的面粉那是细粮,能做香喷喷的大馒头的。
天啦!要是真这样的话,岂不是全国每个人每个月都能多吃几个馒头的了?
那可真是太棒了。
众人忙不迭地催促:“团长,你一定要写,快点写。秋天就要种小麦了。”
古团长哭笑不得:“拔节得明年春天呢,这会儿急个啥?”
田蓝却一本正经:“其他时候也能用的,比方说播种前造墒,有淡水就用淡水,没淡水也可以用微咸水,低于2.5g/l的微咸水也行。同样的,底墒不充足的情况下,冬灌也能用这样的微咸水。”
知青们立刻嚷嚷:“看看看,都能用上,不能今年推明年。团长,你现在就得写。”
哪知古团长却直接一推三二五,指着田蓝道:“她比我清楚多了,让她写。”
说着他居然脚板心抹油,溜之大吉了。
众人气得嗷嗷直叫,哪里能这样,他还是战斗英雄呢,居然关键时刻逃跑。
好在跟着他的技术员还回头搭理了句知青们:“解释可以,但我只能提供数据,具体关于这个咸水的利用的原理我不了解,我就不写了。”
田蓝笑着点头:“那就麻烦老师您了,后面我来补。”
听了小麦丰收的好消息,知青们这个心情雀跃,大夏天的急行军居然也没人叫苦叫累,反而一张张脸比大太阳底下的向日葵还灿烂。
一直到烈日照到头顶心,明晃晃地让人怀疑自己脑袋上都能煎熟个鸡蛋时,高连长才招呼大家停下,就在树荫底下吃午饭。
树是沙枣树,麦收时节已经开始打淡黄色的花包包,叫人见了就想到沙枣的甜蜜滋味。
绿荫底下乘凉,即便吃的就是冷硬的干粮,就着水往肚里头吞,感觉也是美妙的。
徐文秀突然间冒出一句:“总有一天我们还有其他人都能够在我们自己种的树下乘凉。”
大家哄笑起来,那可真不错哦。
高连长也点头:“要是到时候你们回家了,我写信告诉你们。”
大家尖叫着拒绝,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表忠心。不回去,他们不回去,回哪儿去?宁甘农场就是他们的家。
高连长不予置评,只冒了句:“要是困了的话就眯一会儿,到点我喊你们。”
昨天晚上,大家忙着收拾东西准备返程,睡得很晚。今天早上,又是一大清早就出发,的确困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