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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从一开始,农民就能够使用经济效应更高投入更少的半地下室大棚,那可以节约很多生产成本。
    只有成本降下去,才能让更多的人吃得起菜。
    她说了半天话,嗓子都干了,赶紧低下头喝鸡蛋汤。
    大棚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高连长拉着门,迎进了朱团长。
    众人惊讶,老高不是去部队中秋大餐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还有朱团长,今天可是中秋节,听说农场会有庆祝活动呢。他作为领导不坐镇团部真的合适吗?
    啊啊啊,领导特地过来看他们了。他也坐了三天三夜的车吗?那他回去岂不是也要三天三夜?好辛苦啊!屁股都要颠成八瓣了。
    众人又激动又不好意思,全想往前走。
    朱团长看着大棚里满满当当的基质槽,知青们只能站在小道上,连坐都不能坐的样子,赶紧挥手示意他们:“不用不用,同志们,好歹赶上了啊,今天我代表宁甘军垦农场,对你们致以节日的问候。陶军长也是想来看大家的,但是因为他工作太过于繁忙,实在分不开身,所以就由我作为代表,来跟大家一块儿过节。”
    他又伸手招呼外面,“进来啊,杜老师,来都来了,你还不想看看孩子们。”
    杜忠江和他弟弟对视一眼,立刻伸长脖子,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
    妈妈,是妈妈,妈妈来了!
    杜老师高高瘦瘦,面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冻的。她进了大棚之后,先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然后才朝知青们的方向露出笑容:“大毛小毛。”
    冯祥生恍然大悟:“原来你俩小名叫这个。”
    众人哈哈大笑,还有人伸手刮自己的面颊,示意羞羞脸。呀呀呀,这么大的人了,居然叫这个小名。
    朱团长笑着骂了句:“来来来,你说说看,你的小名叫个啥?”
    吓得那小知青立刻往同伴身后缩。
    大家小心翼翼地为杜家兄弟让出道,好让人家母子团圆。
    薛秀琴向来是想什么就说什么,满眼羡慕地冒出一句:“多好啊,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了。”
    朱团长直接往众人心窝子上插刀,完全不体谅小孩子们的心情:“羡慕吧,早点让你们家人过来,一家人团圆,多好。咱们宁甘哪儿差了?你们说说看,你们来了以后是饿着你们还是冻着你们了?”
    这个,说话得凭良心。宁甘农场虽然比下有余,但是比起大城市,那真是差远了。
    就说说这中秋节的慰问吧,从门口传到他们每个人手上的,不过一块月饼和一颗石榴。
    朱团长还煞有介事地强调:“本来是想给你们把沙枣也带过来的,不过枣子还不到最甜的时候,就再等等吧。”
    众人直接呵呵,还有胆子大的人冲领导放话:“反正我们记下了,要是我们来不及回去吃沙枣,我们就等着沙枣干。”
    朱团长笑着摇头:“你们这帮家伙,这不是东西不好带吗,你们600来号人呢,哪有那么多车子给我运东西。行行行,沙枣干就沙枣干吧。”
    说着,他还叹气,“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把你们家里寄到农场的东西给你们带过来了。”
    啊,天啦!家里给他们寄东西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顾不上他们辛辛苦苦盖出来的蔬菜大棚了,迫不及待地往回奔。
    田蓝都怀疑自己看到了动画片的特技效果。这些小哥哥小姐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居然瞬间就漂移了。
    她自己倒没跑。
    毕竟作为一个夜夜都能在空间里大吃大喝的bug存在,她还是很有资本展现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定姿态的。
    再说,虽然陈家人对她好,她也感恩对方的善意。但她毕竟不是个在缺爱环境下长大的小孩,作为成年人,也不会真移情将人家当成自己的亲爹妈,自然挂念程度有限。
    显然这种淡定的姿态很吸引人,尤其受领导同志的青睐。
    朱团长就伸手主动招呼田蓝:“那个,小田,你过来带我看看,这些菜是怎么长起来的?”
    这种当面向领导汇报工作的事情,田蓝当然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
    虽然很有可能领导只是想把单独说话的空间留给杜家母子三人。他们同样没有急着回宿舍。
    田蓝赶紧上前一一介绍:“通过调查部队的食谱,我们发现现在最缺的是绿叶蔬菜,所以这边目前以种植绿色蔬菜为主,最好是割了一茬又一茬的那种能够持续供应。这个栽培槽的底部,我们铺了塑料薄膜,这样就可以防止滴下去的营养液渗透到地下,造成水肥的浪费,最大限度的利用水肥。哎呀,黄瓜居然都开花了,嗐,团长,你看,是不是挺好看的呀?”
    瞧瞧风中摇曳的小黄花。
    这从空间里拿出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她本来还以为起码得再长上两三个礼拜才能开花呢。看样子,说不定他们能吃到秋黄瓜呢。还有辣椒和西红柿,到时候差不多也能上市了吧。
    朱团长东张西望,在大棚里看了半天,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们火炉装在哪儿的?是不是在石头墙里面?”
    这里面温度明显比外面高好几度呢!
    田蓝勉强压抑住心中的得意:“我们温室一个是利用地热,另一个就是石头白天吸收光热,晚上释放出来,给大棚起到了保温的作用。后面我们会持续监测大棚的温度,检测能否通过铺设地膜以及增加小拱棚的方式来进一步提高温度。让棚里的蔬菜在不用额外加火炉的情况下安然过冬。”
    朱团长听得目瞪口呆,隔了半晌,他才冒出句:“还是你们这些娃娃能想。好好种,这种好了,我给你们请功。”
    田蓝可不会谦虚地推辞。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新技术获得官方肯定与表彰鼓之后,再大面积推广的难度系数就会下降很多。
    她迫不及待地想将无土栽培和温室大棚推向全国呢。这样即便再碰上天灾人祸,大家饿肚子的概率也能下降不少吧。
    哎呀呀,大棚分好多种啊,她要努力再想想,在不同的情况下究竟哪种大棚最合适。
    嗯,抽空再跟郝建设讨论下,看这些大棚能不能建起来。
    朱团长一边看一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冒出了句:“哎呀,你们天天在戈壁滩上忙,这日常后勤工作也得做好。部队的人总不好天天给你们做饭。这样吧,我做主了。”
    他抬高嗓门,朝杜家母子的方向喊了一声,“那个,杜老师,既然现在学校也没开课,你就先暂时在这边帮帮忙,给孩子们烧个饭你看成不?”
    他笑容恳切,“没办法,这边离农场远,条件又差,大家都惦记着家里,不愿意过来。既然你两个小孩都在这边,你就当帮农场个忙吧。”
    杜老师愣了下,显然也是遭受了突然袭击。不过她并没有推辞,只是有些担忧:“我没做过这么多人的饭,不知道该怎么准备。”
    朱团长哈哈大笑:“你还以为要顿顿四菜一汤啊?简单的很,量大管饱有味道就行。小田,你找几个人,你们也组成个炊事班,到时候就负责大家的伙食。”
    杜忠江瞬间紧张,之前朱团长并没有和妈妈说过这事,只说带她过来看看他们,让她住几天,然后再跟部队的车回去。
    结果现在这样,是先斩后奏,先把人骗过来再说吗?
    他勉强挤出笑容,央求地看着朱团长:“不用了吧,我妈不怎么会做饭,以前我跟我弟弟也是吃食堂的。”
    妈妈身体这么差,怎么能够在工地上干活呢?妈妈性格又这么要强,肯定不甘落在人后面,到时候不是要妈妈的命吗?
    田蓝心念微动,笑着说杜忠江:“你以为领导是让你妈真的给我们烧饭吗?团长是怕我们不懂事,寅吃卯粮,补给一送过来我们就干光了,后面只能扛皮。”
    朱团长笑得直拍大腿:“哎呀,你们还晓得你们的毛病哦!对,就是这样,有个大人在这里看着你们,我才放心。一个个这些天心野了吧啊?安排个老师过来,刚好晚上给你们上上课,也长长知识。”
    杜忠江已经快要哭了,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妈妈的身体真的干不了重体力活。
    他支支吾吾道:“我们已经开始上课了,我们自己在上夜校。”
    朱团长浓眉往上挑,高兴的不得了:“那不是好事吗?现成的老师送给你们呢。我可听说你妈是全才啊,所有的课都能教。好好学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杜家兄弟居然还没有眼力劲,硬着想要继续说话。
    田蓝不得不朝他们使了个眼色,话里有话道:“阿姨,我们这里条件虽然差点,但绝对算是世外桃源,清静自在的很呢,最适合工作学习。”
    傻不傻?你俩没看到孔老师的遭遇吗?朱团长能拦住一时,还能拦一世?人家孔老师都算是农场的老职工,土著了,被抓出去批.斗不照样没办法。何况你们家这种没根没基的外来户。躲出去,避过风头才是正理。
    朱团长安排完人,也不在戈壁滩上多呆,他拉着高连长一块儿去部队里找老伙计们唠嗑。
    看着领导离开的背影,杜忠江忧心重重:“那会不会让我妈一直在这里呆着?”
    田蓝终于不耐烦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肉?让你妈告诉你,她在城里究竟遭遇过什么。同样的事情,你希不希望她在宁甘农场再来一遍?”
    洪水来了,你要心疼你家的财产,那就自己陪着房子一块埋葬在洪水中吧!
    “可是军长也说……”
    “可是什么可是!”田蓝胸中一股无名火起,终于爆发了,“你没有听到最高.指示吗?懂不懂什么叫造.反有理?好人打好人叫误会,好人打坏人叫活该。无论误会还是活该,死了都是白死!最高.指示的定义是什么?你没有数吗?让你让你弟弟让你们妈妈避出来,已经是朱团长他们能够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
    杜小弟被她疾言厉色的模样吓到了,呜呜地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这边不一样吗?”
    田蓝强行压着怒火,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这世界上无解的难题多了去,你就不活不过了。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人还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在哪儿不是工作?”
    杜老师赶紧出来打圆场:“是啊,现在也没学生听我上课,我能给这么多人上课,我才是最幸福的呢。就是有一件事,田同志,我不太会做饭,也不太清楚大家的口味,怕到时候大家会不满意。”
    田蓝扯扯面皮,露出个笑:“没事,饿得不行的时候能有口热乎饭吃就已经很好了,我们没那么讲究。至于大家的口味,大锅饭就没有什么口味可言了。只要不是太奇怪就好。”
    她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大棚。
    秋天到了,戈壁滩上的夜晚可真冷啊。即便没有狂风飞舞,但夜风吹在人身上,还是带着深深的寒意。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可是究竟谁又说得清,这一年的秋天,这个国家究竟收获了什么呢?
    月光泠泠,像流水一样倾泻而下,照亮了荒芜的戈壁滩。
    田蓝想到了那句诗“大漠沙如雪”,就是不知道当时诗人看到的究竟是月光还是砂壤土上泛出的盐碱呢。
    寒冷让她的心头的无名业火渐渐歇下,她伸出手,遥遥朝月亮做了一个干杯的手势。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诗仙到底是诗仙啊,看,多洒脱。
    不像她,如此患得患失。
    她在夜风中站了会儿,到底受不了寒意,还是裹着衣服朝宿舍走去。
    大老远的,她就听见营房里传出的喧嚣声。所有人都兴高采烈,有人在追逐打闹,有人抱成一团嘻嘻哈哈,还有人扯着嗓子大声唱歌。
    每个人都青春正好,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快活。
    在这一瞬间田蓝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会说祝人青春永不老。因为青春是这样的蓬勃向上,青春是这样的灿烂美好。
    即便是寒风凛凛的秋夜,一年由盛而衰的季节,他们的蓬勃朝气,依然是充满了希望的朝阳。
    有一瞬田蓝甚至有些看呆了,恍惚如入梦境。
    她站在营房门口,下意识地伸手撑住门。
    门板晃荡了一下,她才看见门口居然坐着个人。
    “金霞姐,你在这儿干什么?”
    戴金霞扬起脸,面上显出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色,声音听上去飘忽极了:“你说,我要不要写信喊我大伯过来?”
    田蓝蹲下身,轻声询问:“怎么了?他在医院不好吗?”
    “很不好。”戴金霞苦笑,“他很严格,一板一眼的,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其实他是为了他们好,因为当医生容不得马虎。”
    更多的话,她不能说,但是田蓝已经心下了然。
    不受控制的权利骤然降临到一个人身上时,很多人的反应都不会比骤然阔了的阿q强。
    谁的心中没有恶意呢?社会规则乃至法律都是为了遏制这种恶意的存在。当这些都消失以后,膨胀释放出的恶意能够把一个正常人都变成魔鬼。
    田蓝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戴金霞的问题。因为覆巢之下,岂有安卵;因为星星之火,已经燎原。被“误杀”的人,除了躲,还能怎样?
    她想了半天,试探着提议:“你大伯有没有参加巡回医疗队呀?送医药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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