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他之前让江寻查得那批料子有了眉目,天刚亮不久, 就被电话吵醒, 不得不出门去找老金, 等事情处理完就马不停蹄往回赶,结果回来还是这个点了, 家里一片漆黑, 空无一人:“阿眠……”
“忙什么去了?”白眠温声打断道。
他微微一愣, 似乎不敢相信, 她就这么轻易原谅了他。
“有人故意把一批冥器流入了淮南的市场,我正在想办法处理。”秦牧云不允许他所在的地界上出现墓里出来的东西,而有人故意扰乱市场, 以低价出售这批冥器,除了公然和他叫板以外, 也有离间人心的意思。
这批冥器的来历也查到了,来自西北的一个汉代墓, 现在当地正在组织抢救性挖掘, 幕后的人也并没有想伪装自己, 挑衅的意味非常明显。
白眠隐约听明白了一些, “很麻烦吗?”
“不算麻烦。”找货不麻烦,烦得是那些低价收到真品的商家,虽然都知道他立得规矩,但难免心存侥幸,反复同他周旋,迟迟不能放手,而这种一旦安抚不好,就很有被对方煽动利用,成为潜在的隐患,所幸是他这些年,最擅长的就是处理这种事,所以两者相比,还是白眠的事更为棘手,“阿眠……”
“秦牧云,虽然我不小心弄湿了你家的桌子,但是知道你家的桌子有多硬吗?腿都给我磨破了皮。”白眠若无其事开口道。
秦牧云放下捏着太阳穴的手,故作镇定道:“那我过来帮你擦药?”
“擦哪儿?”
“你想擦哪儿?”
白眠脑海中不禁浮现过他冷白修长的手指,顿时不争气的败下阵来:“秦牧云,你想得美。”
“我什么都没想,”他见她恢复往日的语气,暗自松了口气:“阿眠,昨天的事是我失了分寸,你真的……太好……”
白眠连忙让他打住:“别说了。”
“那你现在让我过来找你,好不好?”
“不好。”昨天他哄着她最后一次,就是这种语气,不由气不打一处来,拍了一张脖子和锁骨上的吻痕发给他:“等这些都消了再说吧。”
他知道昨天是狠了点儿,但是看到她肌肤上的狼藉,眼底还是不由闪过一抹错愕,刚刚从眼前落下的手,又捏回了太阳穴。
他现在的确没什么脸见她。
“那我把东西给你放到门口,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
“等消了就见你。”白眠其实也没那么生气,主要是不想让他分神,她通过昨天的事,隐隐能感觉到,他所做的事,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风光,和她所在的环境,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你专心去做你的事情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秦牧云一怔。
“阿眠,你别这么懂事,”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略微一顿道:“你不用为我考虑,我能处理好的。”
“可是我很忙,我还有好多工作没做。”白眠半真半假道。
“那你让我见一面,见一面我就走。”
白眠没有拒绝。
半个小时以后,门铃响了,她打开门,本来真的想让他见一面就走,可是看到他拎着药,单手撑靠在门口,温柔望向她的刹那,顿时又心头一软,侧身让他进了屋。
他穿着宽松浅色t恤,露出冷白结实的手臂,自然垂落的三七碎盖刘海,遮住凌厉的眉骨,平添几分少年气,浅色的眼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弥漫着肉眼可见的温柔。
白眠抱着抱枕,在懒人沙发上坐下,扭头看着他的窗外,没有说话。
她本来没有那么委屈的。
可是看到他的那一刻,莫名就生起了气,想跟他发一发脾气。
他轻轻合上门,拧着药店的口袋,单膝在她面前跪下来,小心翼翼望着她:“哪儿疼?”
她没有看他,径直掀起裙摆,大腿下方被磨破的地方,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你等我一下。”他从口袋里的诸多软膏里,找出一支,而后拆开,起身,洗了手,将里面的膏体挤在自己的指腹。
白眠余光扫过他。
不冷不淡提醒道:“你可以用棉签。”
“啊,”他轻轻应了一声,被凉水浸过的手指,覆上她温热的肌肤:“忘了。”
白眠分不清真假,继续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还有哪儿疼?”他替她拉下裙摆问。
“你说呢?”她没好气回过头,声音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委屈,他借机直起身,将她揽入怀中:“那要我给你上药,还是你自己……”
白眠恼羞成怒的咬在他的手臂上。
他不仅没躲,反而弓下腰,把手臂往她嘴里送了几分,白眠没狠下心,松开他的手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回来的时候,有多丢人?街上就我一个人穿外套,还拉那么高,走路也……”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委屈,明明当时都没什么。
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抓着他的袖口,狠狠在他背上打了两下,他顺势低下头,倾身适应着她打自己的角度:“怪我,都怪我。”
“就算我同意了,你也不能……“她羞于启齿,抵在他的肩膀,放低声音道:“做那么多次。“
“其实没有多少次,只是比较久……”他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的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解释道。
白眠立刻又在他背上打了一下。
“我是让你给我解释吗?”
“没有。”他乖乖闭上了嘴。
白眠没好气推开他,想要一走了之,但是腰疼,腿疼,站起来都费劲:“你不是见我一面就走吗?你怎么还没走。”
“我把药给你上了就走。”他扶着白眠从沙发上站起来,白眠将信将疑,撑着他的手臂,缓慢往卧室走去。
走了两步,又觉得丢人,张开手臂道:“你抱我进去。”
他二话不说,俯下身,将她横抱在怀中,轻轻松松往卧室走去。
白眠搂着他的颈脖,倚靠在他的怀里,不知是不是角度的问题,从这个视角看过去,他清瘦高挑的身形,看着特别伟岸。
他感觉到她的注视,低头看向她。
她连忙收回了目光。
他将她轻轻放在浅蓝色的床单上,打开旁边的落地灯,白眠望着头顶浅色的天花板,忽然觉得这个姿势特别诡异,坐起身想要取走他手里新开封的软膏:“我自己来吧。”
“我来。”他坐在床边躲开她的手指,若无其事道:“我应该比你熟练一点儿。”
白眠脑海中闪过在电影院的一幕,用手掌挡着他的唇道:“好好说话。“
“不说了。“他忍着眼底的笑意,低头躲开她的掌心:“躺好。”
白眠弯曲着双腿,浑身僵硬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秦牧云单手撑在她的手臂一侧,倾身看向她:“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呢?”
他眼睑微垂,而后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
白眠起初还有些抵触,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把他往外推,但是他的唇太软了,仿佛带着什么魔力,让她不知不觉放下了手。
身体也随之柔和下来,他沾着药膏的手指,穿过她的裙摆,轻柔的辗转,她的手情不自禁扶着他的手臂,他逼迫自己抬起头,松开她的唇舌,替她整理裙摆:“睡吧,我走了。”
白眠抓着他的衣袖,镇定自若望着他的眼睛:“恩,路上小心。”
他没有动。
一瞬不瞬凝视着她,抬起撑在她身侧的手臂,抚过她领口的狼藉,而后虔诚的俯下身吻在她的肩膀:“对不起,我应该在你醒之前回来的。”
他知道那种黄昏时,睁开眼睛,偌大的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孤寂感。
“秦牧云,我没怪你,你别怪自己了。”她没他想象中那么矫情,在遇见他之前,她什么大风大雨不是自己抗过来的,于是松开他的衣袖,摸了摸他蓬松的头发,故作轻松道:“你知道我们市要办文物国际博览会吧?“
“恩。”他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你会去吧?”白眠好奇道,博览会聚集了那么多外地的古玩商,他作为本地的古玩商,应该也收到了邀请才对。
他视线往左下移动了一下,略微犹豫道:“应该会去,怎么了?”
“我要去那里当一个月的志愿者。”白眠说:“可能要缓一段时间再辞职,但是我欠你的钱……”
“再说吧,”他并不想谈这个事,换了一个自己想要了解的话题道:“你想辞职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白眠没有回答。
秦牧云见状也没有逼问,换了一个话题道:“那你辞职的话,最想干什么?”
“还没想过。”她之前准备离开上城的时候,倒是想得明明白白,而今却是举棋不定:“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多挣点钱,不止要还你的钱,我还要交车险,房贷,现在还要给我外婆寄钱,”
之前她的外婆一直是由余少成在赡养,现在都和别人划清界限了,没道理再让别人花钱。
秦牧云眼睑微垂:“那你为什么还要等一段时间再辞职?”
说起这个,白眠一下来了精神,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你知道秦书礼老先生吗?”
他略微一怔。
白眠猜他肯定不知道,挥了挥手道:“没事,你不知道也没关系,这次的博览会就是秦老先生牵头的,他肯定是会出席的,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见他一面。”
秦牧云的瞳仁不由往左边看了一眼,这个博览会不是由他提出来的吗?什么时候变成他爷爷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见他?”
“因为我特别崇拜他,”白眠说出了自己对秦老先生往昔事迹的看法,“我如果站在他那个位置,我不一定有舍弃当下生活的勇气。”
秦牧云若有所思的转动着瞳仁道:“但你知道,他当时只是做了自己觉得对的选择而已,并没有想到自己要成就什么,又会得到什么,所以,在你不知道要去哪里的时候,做你当下觉得对的选择就行了,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彼时的白眠过于年轻,眼前全是遮住前路的迷雾,不能完全解读这句话的深意。
很多年后,作为一方院长的白眠再来看这句话,才知道他和梁老当年对她的教诲都是对的。
白眠似懂非懂的望着他。
他眸光深邃的抚摸上她脑后的头发:“但要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可是……”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向他坦白道:“我很喜欢这个工作,同事和老师都对我很好,但是这个工作不是我自己找的,我怕我不辞职的话,会夜长梦多。”
“那你要是考编制,应该就跟对方没关系了吧?”
“可是我这个岗位,目前没有编制岗。”白眠说起这个事就犯愁:“算了,到时候再说吧,反正我现在也不是我们单位的人,是博览会的志愿者。”
秦牧云扬唇轻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恩,那时候再说吧。”
白眠仰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垂眸拂过她的嘴唇,而后若无其事站起身:“我走了,早点儿睡,晚安。”
白眠微微沉吟,“恩,你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