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影突然从窗而入,只见姚敬带了好几罐不同种类的花蜜回来。
姚敬看着被他画在禁锢令里,还气呼呼的穆景,讨好的说,
"给娘子买了很多喜欢的花蜜,等会尝尝吧,天色晚了,
我帮你提井水上来,让你泡凉水洗澡。"
穆景气乎乎的坐在床沿,
"不洗也不吃,我讨厌郎君了。"
姚敬停下手里正在摆放花蜜罐的举动,起了解咒手势,就解了穆景的禁锢令。
等禁锢令一解了,穆景就生气的躺回床上,还躲在被里,不理睬他。
姚敬一开封软甜的蜜罐,那甜香气味就散满了整个屋子。
穆景不争气的舔舔嘴唇,心里想着郎君开的这瓶,应该是桂花蜜吧。
姚敬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的,故意引人犯罪,
"真的不起来尝尝这罐最新鲜的蜂蜜,如果娘子不吃,那我就一个人全吃了?"
穆景在被中偷偷使法术,想让其他桌案上蜂蜜罐偷偷的飞了过来。
谁知,蜜罐才隐隐窜动,姚敬就眼明手快的,伸手把蜜罐给压住死死的不放。
他眼里带笑,还故意指着蜜罐说教,
"蜜罐啊蜜罐,你这是想逃到哪儿去?你要是走了,我娘子不会气消也不原谅我,那就还得晾着我几个晚上都不与我说话。"
尔后,姚敬又故意打开蜜罐,大摇大摆的以匙勺挖尝了一口,又故意说气人的话,
"这桂花蜜真甜,这不小心,我就全吃了,没了。"
穆景一听,气的起身正坐,宁心闭气的起法,要抢夺另外放在桌上的蜜罐。
蜜罐像是被谁人所控那样,挨着的一个个的飞了起来。
姚敬也生起玩心,念咒使法的阻止穆景得到蜜罐。
只见蜜罐在空中,左左右右的来回飞着摆动,如凭空驾物那般,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谁知穆景突然使劲意念,她的股中丹田之处,竟像有着自己从来没发挥过的力量,蜜罐就突然像是力拔山兮气盖世那样,朝她的方向而拔飞。
她正疑惑自己哪有那么强的灵气时,蜜罐突然一瞬间的,全砸在墙上碎了。
原来,是姚敬瞬间改了蜜罐飞去的角度,不然这下肯定得全砸到穆景头上了。
他吓的整个人直接大步地走了过去,气也不生了,也不玩闹了,就是看着除了被溅了整身蜂蜜的娘子,有没有因为跟他斗法而受了伤,看她安好,这才有些放心。
突然,有人在外面敲门,把她们俩的思虑跟玩心都给拉了回来。
穆景背过身,把房间满是碎掉的蜜罐整理了一下,姚敬这才去开门,看看是有谁来扰人了。
只见,客栈的小二上来,问了下刚才怎么有砸东西的声音,还打探了一下有没有打架的痕迹,见真的只有碎了一两罐的蜂蜜,这才放心的离开。不然,若是在他们这里打自家的娘子,他们是得告知官府的。
姚敬向小二解释了一下说,是他泡蜂蜜水时,不小心手滑把就蜜罐给摔了。
小二走了后,他关了门,这才走了过来,从身后似缓似慢的搂住还气着故意背着他的眼珠子。
岂知,穆景微微挣脱,像是还没气消那样,
"我身上沾上蜂蜜了,你别抱我。"
姚敬环着她的腰,突然微微的蹭着她的脸低沉的问,
"娘子还在生我,不让你干涉人间的气?"
她生气的想挣开他的怀抱,无奈完全挣开不了,只能说话表达不满,
"何止生气?我是想不明白,要是只能静静的看着那些人作恶,那我们有灵力或是当神仙的有何用?若是只有当人,才能助人,那我宁愿不当神仙,我就想当人。"
姚敬眯着眼,环着她的腰,轻轻地在她耳边轻语,那声音有些奇怪,像是堕入空谷的回音,似深似远,似浅似近,
"那你知道当人,便意味这什么吗?"
穆景微微转头,就跟他的肌肤相亲,被他体温热热滑过的感觉,让她害羞的缩了肩膀,
"是什么?"
姚敬用指尖,轻轻的抹了她脸庞沾上的蜂蜜,然后尝了一口才说,
"意味着,你会开始跟人一样,会有生老病死,需要被世俗给规范,更要忍受身为人身的所有无能为力。
若你为女人,是不可能跟你现在为神女一样,是单凭修为跟灵力,就能跟男性灵者单抗高低,女人先天气力弱于男人,身子骨没有男人强壮,这是女人克服不了的天生弱势,若不服,多半只能成为男人手里,任人宰割的俎上鱼肉。"
穆景不服气的说着,
"那说不准,我可以当个男人。"
姚敬叹着气的说,
"就算当男人,你也得克服男人自身的缺陷,有足够大的破坏力,却不一定能控制得当,就跟兽类一样,男人更难平心静气,比之女人更容易失去分寸,血液沸腾,脑袋自然就空空的,也更容易在愤怒之下憎恶,了无慈善,若是遇到比自己更强的男人或是野兽,依然跟女人没什么分别。
随后,他又说,
兽类会弱肉强食,人灵也会弱肉强食,只不过人是穿着衣着,奉着礼教,心安理得的在屠杀弱者。"
姚敬想了想师傅以前都是怎么在教导她的,又缓缓而语,
"而我们当神灵的,该做的就是尽力的维护叁界的安稳,还有守护人间正道的因果轮环。身为执法者,自然不能以身犯法的去毁坏人间的因果走向。恶人自有恶人磨,那些诸己造的恶果,是不会放过自身的。"
随后又着急的解释,想冲淡穆景想冲动的念头,
"就像当日你在街道上,所意外见到的黑脸老乞丐,他的身后就有群跟随他的黑影。若我猜的没错,卖花女子也已经成为他的债主之一了。甚至,被你在难民村给抓一爪子的屠夫,那屠夫身后的黑团,也有密密麻麻,一个个都是是挟带着黑令旗的冤亲债主。"
穆景疑惑的问,眼睛饱含着好奇,像是想姚敬别卖关子了,再多说一些的表情,姚敬笑着把他娘子,给乖乖的抱在自己腿上坐着。
穆景没忍住疑惑问,
"黑令旗?这是什么?"
姚敬像是藉由他师傅当年之口,侃侃而语的说了出来,
"黑令旗就是阴灵在生之时,若有冤屈或是冤死,都可以到地府向东岳大帝或是地藏王菩萨诉说冤屈。尔后,经地府查探,若确实是有冤屈,便会依着因果循环,两位尊者便会授权给阴灵去向事主讨债索命。神仙若遇此令旗,皆不能善加干涉跟阻止,最多只能在冤亲债主做的过多,或是伤及无辜者,才能加以劝解跟化渡。"
穆景像是在思考什么是黑令旗时,他突然想起当年,他也问过师傅类似的话题。
当年不经事的他,就问了他师傅一句,
"所以,被执黑令旗的冤亲债主讨债,就只能乖乖受制跟等死?神仙都难救?"
暮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的说,
"可以说,黑令旗是种依循因果正道的复仇方式,也可以说是种叁界里,被认定合乎天理的索命状,执旗讨债,阴间的兵将就不会将阴魂追捕其归阴司,神仙也不能过度干涉。"
随后,她目光悠远又叹气着说,
"可是不管如此,都要时时刻刻有忏悔之心。切末不可狂妄自大,自以为福运深厚,这些冤亲债主就永远没机会讨债,这种想法会让他们更加愤怒。"
"其实,有时候,冤亲债主只是需要被真心实意的道歉,被真正的平抚愤怒跟怨气,他们也不想永远的困在鬼界,执着于复仇。要诚心的面对自己在累世的过错,向那些累世被自己所害的冤亲债主致歉反省。"
随后,他师傅话锋一转,提起十分精神的问他,
"华严经有言,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瞋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这后半句,接的是什么?"
悬青傻了吧唧的,一下子就愣住了,他怕师傅生气他不经心,什么问题都回答不出来,只能期期艾艾的说,
"这经文,我记得师傅好像哪时讲解过了,可我记忆差,不如…师傅今日再跟我说一回吧。"
暮景突然板起脸孔,严肃说道,
"这本经书,是我上回带你上九重天,在菩提树下听释迦摩尼佛世尊亲身说的法。你又不像小时候总赖在我怀里睡觉了,这张着大大的豹眼,还能在法会上神不归心?"
悬青突化身为豹,就猫步的挤到师傅身边,低眉垂目还甩着尾巴撒娇,
"师傅我错了,佛法精妙,小兽我实在愚钝,但师傅多跟我说几回,我肯定能记清的。"
暮景突然手一抬,悬青老树上的洞府,就飞出一本佛经,至她们俩的面前。
她把经书递给悬青边侃侃而说,
"刚才的下句是,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灭时罪亦亡,心亡罪灭两俱空,是则名为真忏悔。
这八句偈言是出自于华严经。
悬青细看,只见此经名唤大方广佛华严经。
暮景缓缓地走上西宫的台阶,当时太华山的光耀,既夺目又闪耀,
"读此经,会让你慢慢放下执着之心,所谓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读经在沉思,会对你的修行是有帮助的,莫偷懒,再偷懒就罚你到少阳山练宁心平气,你再化豹身撒娇都没用。"
姚敬还记得,当时他师傅这身西宫白帝的朝服,是飘着银带金缎,好看的很,这叁界的天上地下,也只有师傅才能着出,此等光彩耀眼的朝服,像是把天界的云彩都穿在了身上,珠玉银簪如同日月,师傅的眼珠像是银灰色的珠玉,迎面着亮光竟也不闪避。
当时他这头傻豹,就站在台阶下,垂着毛茸茸的长尾,看着他师傅的背影呆掉了,也没想过他师傅不怕强光,是因为没了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