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起来,上辈子的事情正逐渐模糊。布鲁斯从我印象中一个代表超级英雄的符号,变成一个真真切切的人。我闭上眼就能回忆起他走在我旁边的样子,迈步的频率和跨度。
我们三个人占据了一长条沙发,阿尔弗雷德给我们端来一碗焦糖口味的爆米花。我和布鲁斯一左一右坐在理查德两边,正好能探进他手里的爆米花碗。
客厅只开了壁灯,电视屏幕的光在昏暗中明明灭灭,爆米花的香气飘浮在身侧,缭绕在鼻尖。
阿尔弗雷德在沙发后面走动,整理置物架。皮鞋落在毛绒地毯上发出细微声响。
如果让我用一个字来形容这种感觉,我会把它称之为,“家”。
理查德到底是年纪小,很快就被剧情吸引得目不转睛,爆米花塞进嘴里都忘了咀嚼。
布鲁斯的手机微微震动,他抽空看了一眼,神色里多出几分严肃。
他站起身,对我们满怀歉意地道歉,“公司有点急事,我要出去一趟,暂时不能陪你们了。”
理查德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只呆愣愣地点点头。
他又看向我,“电影还没演完,你可以等看完再走。有需要的话,让阿福开车送你回去。”
他倒是半点不心疼使唤老人。
我猜到紧急的不是公司的事务,而是蝙蝠侠的事务。我笑着调侃他,“没关系,阿尔弗雷德先生可比你靠谱多了。”
他勉强弯起嘴唇,披上外套急匆匆地走了。
我和理查德两个人在客厅看完了第一部 电影,他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沉醉在神奇的魔法世界里。
我看了眼时间,离小孩上床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你想看第二部 吗?”
突然被我搭话,他有些羞怯地往沙发里蜷缩起来,小声问道,“我可以吗?”
这时候他看起来太小了,比他在舞台上表演时还要小,只是一个比同龄人成熟得多的小孩子。
我拿出第二部 的碟片,“当然可以,但是你看完就应该上床睡觉了。”
我恐吓他,“小孩子缺少睡眠会长不高。”
理查德抿抿嘴,小脑袋转了一圈,确认布鲁斯不在这里,才压低声音道,“可是韦恩先生长得很高,我发现了,他每晚都很晚才回房睡。”
看来某些人的小秘密并没有掩饰得很好。
我笑眯眯地绕开话题,“所以你也很晚没有睡喽。”
理查德缩成更小一团,“没有每天都睡得很晚,别告诉阿福,求你了。”
看看,布鲁斯·韦恩,阿尔弗雷德都在理查德这里混到了一个“阿福”的爱称,你却至今还是“韦恩先生”。
你难道不应该反思一下吗?
或者把孩子的抚养权换到一个更亲切温柔的大姐姐手上?
“我不会说的。”我庄严地承诺。
我把碟片放进放映机,回到沙发上。一只小手拽住我的衣袖。
“我很抱歉。”男孩小声说,脑袋埋在膝盖里,不愿意看我,“以后再也不会扔下你一个人跑了。”
我伸出小拇指,“那要做一个约定吗,以后我喊你的名字,你就要停下来等我。”
他还是像一只小鸵鸟,头藏在手臂与膝盖之间,只在缝隙里露出一只蓝眼睛。
小小的小拇指勾住我的,晃了晃,“只要你喊我的名字。”
原本我是打算陪理查德把第二部 电影看完,再请阿尔弗雷德开车送我回去的。
但我连续加班好几个晚上,实在是太累了。电影看到中途,眼前一切就模糊成不同的色块,被朦胧的白所取代。
再次迷蒙地恢复意识时,我耳边没有了电影的声音。
一片漆黑中,有人抱着我走上一级级台阶,而我稳稳地靠在他的胸口,把头埋进胸膛与臂弯之间的角落里。
“露西,你醒了吗?”
熟悉的声音轻声说。
我没有搭理他,而是拽紧他的衣袖把头埋得更深。
看这个手感,应该是浴袍。
由于之前职业的缘故,我的体重不算重,可以说是很轻。他抱得很轻松,好像我只是他臂上轻飘飘的一条裙子,也可能是捏在手里的一包药加一卷绷带。
我感觉到他推开某个房间的门,把我小心地放到一张铺好的、柔软的床上。
他似乎犹豫片刻,低下头吻在我的额头上,“晚安。”
我闭着眼睛,捞住他的衣领。
有一丝光亮。我睁开眼睛,适应了一段时间才在黑暗中勉强辨认出他的轮廓。
“真贴心,韦恩先生,没有让我直接在沙发上睡一整夜。”
布鲁斯的声音有些无奈,“除非我想接下来一周都喝苦瓜汁,虽然那对健康有益,但真的不好喝。”
他似乎与离开之前有些不同了。
我借着窗帘缝隙里透出的路灯灯光,一点点摸索上他的脸,抚了抚他眼下的淤青和嘴角的伤口。
他明显愣了一下。窗外的那一线光照进他的眼里,平日里透亮冷峻的蓝此时看去隐隐透出些极亮的金色,像极了某种猛兽的眼睛。
我没说话,他也不出声,房间里只有我们,和一线昏黄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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