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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谈起七月马棚里刚出生的那头小马,周俊没有想好名字,月书说她来想,这一想,等她再次睁眼就到第二天了。
    一昼夜暴雨之后又是个艳阳天,空气微微潮湿,外面青石地砖上洒了些花枝落叶,不远处隐隐有人声、马鸣。
    里间的窗户是关着的,阳光落入纱窗,被滤过一重,清清浅浅若流水。
    月书歪在稻草床上,眯着眼适应早间的光线,她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衣裳,不同于夜里的昏沉黑漆,白日里看木屋似乎空间更小,里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并一个小交椅。
    月书拍拍脑袋赶紧爬起来,低骂了自己一声。
    小屋子里马粪味道散了些许,门虚掩着,她在外探头探脑寻周俊的影子,半天无果,便从屋后的水井里打了点水洗漱。
    不多时前面忽然传来叫喊声,月书赶忙擦了把脸,绕到门前,却见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在叫唤。
    俊哥儿?周俊!人呢?
    穿着暗红交领短衫的妇人一双弯弯细眉,瓜子脸,面上有些衰容,嗓音越来越不耐烦。她瞥到月书,当即就堵上来问起周俊的去处。
    大娘您是找他有事吗?
    不有事我找他?小白眼狼,自幼被我拉扯着长这么大,如今有点事还不能使唤他啦!
    月书赔笑说是,询问起妇人称呼,并把自个儿来看门的消息知会了她一声。
    白婶子上下打量她,莫名不喜,便阴阳怪气道:姑娘这大好青春,怎么来这儿了?我才告假几日呢这儿就换了人,现在看门也成了个香饽饽呀。
    月书一听这语气不对劲,便呵呵一笑,道:您找周俊,我也不知道,要不大婶你再找找?
    小丫头片子,问也是白问。
    中年妇人一脸的刻薄相,又瞅她几眼,问起昨晚她住哪。
    日光渐渐灼热,两个人俱站在树下,言语断断续续,月书开始不耐烦起来。只因这女人还在刨根问底,连她昨晚脱没脱衣服都想问出。
    这地方本是给守门的,婶子我嫁人了,正好住在后巷,俊哥儿是个可怜的,我便把这处让给他,你来了,也断没有让他搬走的理。
    白婶子话头绕到房子归属问题上。
    虽说姑娘来顶我的缺,但婶子往先也不曾在府中听过、见过姑娘,你这一张嘴说的真不真,还要等我去问问旁人。
    此外,别怪婶子多嘴,姑娘这么大了,也要给自己点脸。好好一个女孩儿,跑来此地看门,说出去不好听,若是骗人的,那就别等我问出来自己给自己找丑。
    月书敷衍点头:对对对,白婶子你说的在理。
    所以把白婶子丢来看后门不是没道理。
    真烦,真讨人嫌,居然还看不起她这样的年轻保安!
    她说完面无表情走出这一片树阴,头也不回,挥挥手道:这里留给周俊住,至于我看门的事真不真,您赶紧去问问,我呢,去吃饭了。
    但走了没几步,月书听到身后的妇人冷哼了声。
    没家教的东西!
    她差点肺气炸了,猛地扭过头,却见白婶子一脚踢开木门,进了屋。
    炙热的日头下,身穿湖绿衣裙的少女做了几个深呼吸,半晌,因肚饿放弃与人讲道理的想法。
    这要是讲不好,她打也打不过。
    寝宫里,竹帘被人挑起半爿,因日头出来,又渐燥热,府里随侍取了冰摆在内室。内室并无太多人伺候,一扇绘有青绿山水的折屏挡在紫檀落地橱前,垂地的轻薄幔帐被风吹动,地板上竹影斑驳。
    六七月枇杷成熟,府里进了几筐新鲜的歙县三潭枇杷,下人选了卖相极好的摆在青花瓷盘上。貌美女子坐在床边,素手剥着枇杷,指尖湿润,透着果香。
    宋希庭侧躺在床上,听她说府里的内务,目光落在她背后的纱窗。
    昨日让玉姐姐替我将那丫鬟丢到书房,人还安分么?
    温掌事低头喂给他一颗枇杷,蜜黄色的果肉碰到唇,清俊的男子瞥了她一眼,轻轻咬到嘴里。
    奴婢昨日替殿下掌了掌眼。
    温掌事无奈笑道:是个模样标致的丫鬟,站在殿下身旁看着不寒碜,人倒也有意思。只是奴婢这些年宫里见的人多了,观她面相,那一双眼静若萤光,动若流水,恐怕是个尖巧喜淫之人。
    奴婢后来问她书读的如何,她说读过《楚辞》、《论语》,女子认得字是好事,可书读多了,全不全是好事。后来看她写的字
    温掌事以手掩笑,道:竟是跟狗爬一样,不堪入目。殿下使人到书房,若是这般,岂不是养个废人。
    宋希庭闻言,嘴角微微翘起,声音柔缓道:原来如此,我都不知道。所以你后来将这丫头丢到哪儿了?
    温掌事看他神情,说起看后门的地方。
    那一块清净,她一个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丫鬟还可以练练字,等殿下伤好了,想来她也练得差不多,到时候再调入书房。
    宋希庭望着床上的承尘,莫名想起月书生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声。
    她本是吴王找来监视自己的,如今却被吴王身边的女人丢到那一个旮旯地。自己并无疏远她的意思,可念及月书的性子,宋希庭只觉自己如今在她心里已经坏到极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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