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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计一个膝跪过去,堪堪给她接住,老大夫看的眼睛都睁大了,到底吁了口气,捋了捋胡须到旁喝了口茶。
    医铺养在后院的小土狗这时爬过来,小小的厅堂里除了月书呕吐声外,便剩下小狗冲她的愤怒吠声。
    老大夫看得好笑,把狗轻轻一脚踢远,问伙计:你把它吃饭的盆抢来了?
    师父您喊得那么急,我上哪儿找个空盆,眼看见了就拿来了,管用就行。
    老大夫虚指着他,摇头笑。等月书吐完了,他递给她一杯热水,看她稍微舒服了点,这才给她看病。
    月书耷拉着眼皮,也听不懂老大夫说的术语,他问一句,她就估摸着答一句,这期间又有人上门了。
    伙计才吃几口热乎饭,又要放碗。
    来者是个三十五六的妇人,黄白净面,一双小山眉,眼睛水灵,微胖身材,声音细细,像是胆儿也跟麻绳一样细,说话时还左右看了看。
    伙计铺子里日常待人接客,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此时便耐心询问道:娘子是要抓药还是看大夫?
    许氏手放在肚子上,想了想,站到一旁等着。
    月书被诊断为风寒,伙计给她抓了几包药,用麻绳捆好了叮嘱她怎么煎药,月书慢慢地掏钱,盯着手边上那张药方愁眉苦脸。
    无论怎么看,这个药都是苦死人的药。
    伙计笑呵呵道:姑娘若是怕苦,可以去外面买些蜜饯。咱们这文秀街往东一拐,就有家卖徽州土特的杂货铺子,那金丝琥珀蜜枣是真的甜,喝完药赶紧塞一口,嘴里苦味立马散个干净!
    月书嗯嗯直点头,结果脑袋又晃晕了,只好扶着墙歇了会儿,谁知迷迷糊糊地似乎听见了有人说小产二字。
    她扭过头,垂下的帘子被晚风吹得微微晃动。
    那等了一会儿的妇人坐在了老大夫面前,脸色窘迫,一手放在小腹上,似有难以启齿的事,说话声时高时低,断断续续。
    娘子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若真要堕胎,千万要仔细想清楚了。
    许氏眼神放空,摸着肚子,脑子里千思百线打成结,让她一时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一个寡妇,跟人偷情偷来的孩子,有什么脸生下来?
    就算生下来,她也没脸活了,李氏一族第一个就把她逼死。
    至于王屠户那边
    她闭了闭眼,嗫嚅着唇,最后定定看着老大夫,点头道:我想拿掉腹中的、腹中的孩儿。
    老大夫不说话,提着笔,临到落笔时刻,他又提醒了句:当真?此事非儿戏。
    许氏重重点头,捂着嘴,眼里俱是痛苦。
    老大夫也不看她,写完了方子交给许氏,自去了后院忙自己的。
    许氏出来时与月书擦肩而过,神情凄凄,她满心眼都是堕胎这事,未曾想到身后有个少女会跟着。
    日头落到山后,街上人影憧憧,月书一路尾随着,脑子虽是晕乎乎的,但眼里一直都装着许氏的背影。
    在古代,年轻妇人私下找大夫打胎,这怎么看都像是有内情的。
    月书穿书后恨不能头上装雷达,满大街去扫男男女女的奸情,然后大喊一声你们干得好事,使他们奸情暴露,自己早日回家。
    对于今日恰好撞到她眼前的许氏,她本着宁滥毋缺的原则,悄悄盯上了。
    摸到许氏家门口后,月书暗暗记下路线,这才原路返回。
    后巷悠长,尽头一点黄昏余光,青砖石板上残留着暴雨后还未晒干的水痕,她提着药,啪啪啪敲后门。
    吱吖一声,门开了道缝隙,一只小瘦狗率先溜了出来。
    她低头看了看,眼睛微微睁大,还未来得及把狗提起来,门便大开。
    洗过头的马奴少年草草绑着头发,手上拿着狗绳子,嘴里小声道:你、你来看夜郎吗?
    月书见他拘谨小心的样子,将药抱在怀里拍了拍。
    你病了?
    面色泛红的少女头上冒虚汗,眼皮垂下,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恹恹的,她摆摆手,从他边上挤进去,声音迟缓。
    一点小病。
    后院草木郁郁青青,她转了个圈,一屁股坐在木屋前的台阶上,手扶脑袋,一动不敢动。
    周俊蹲在她身旁,问道:要我帮你煎药吗?
    月书眼珠子动了动,小心地从袖子里将药方拿出,大夫在上头写了怎么煎药,她让周俊看着来。
    我现在脑袋里天旋地转,不能动,一动就要趴地,劳烦你了。
    少年抓着方子,半天不语,耳根微红,扑扇着鸦青的眼睫,闷声道:
    我不识字。
    月书愣了下,连忙把头凑过来,嘴里还道:我把这事忘了,脑子热糊涂了。
    虽然是书里的古代,可显然,作者在设定上没有进行扫盲。
    她手颤巍巍指着方子,给他念了一遍煎什么药,用什么火。
    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周俊眼望着字,努力记在心里。
    月书半眯着眼,问他还有什么问题,却见少年扭过头,似有些羞于启齿的话堵在喉咙里。
    他不敢看她,于是望着她搭在自己膝上的手,一字一字道:以后我也可以问你这些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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