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宋希庭显然不信,他放下烛台,月书忙冲上去抱住他大腿:别打架,我在厨房里吃了一盆他做的水煮肉片,是辣的。
有这么辣?宋希庭擦着她眼角淌的泪,似笑非笑道,哭成这样,他就没做过别的?
月书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好了好了,我信。宋希庭把月书的薄被跟枕头丢回床上,温声道,睡吧,若是说不着,就跟我说说话。
他将茶壶端到架子床边的小几上,低头在她身上嗅了嗅,果真是有辣椒的呛人味。
月书把他脑袋推开,忍俊不禁道:我又不是哑巴,若真出了事,怎么会一声不吭。
宋希庭吹灭烛火,黑暗里缓缓道:李休宁下.流无耻,难保不会堵嘴。
所以,不要和他单独在一起,我看不见你,若是出了意外,这一辈子都会后悔莫及。
月书哼笑道:在碧峰寺里你巴不得我出意外,当初在山崖下,你还掐我脖子。那时候我如果死了,你会后悔么?
寺里的话都是骗你的,只是山崖下,时机不同,今日再想想,若是再早点相识,绝不会掐你。
宋希庭也会日久生情。
但他少年时候意外得知些许身世,离群索居,等过了思.春的年纪,接手家里生意后,心里对男女间的情情爱爱就淡了。
府中那些女人是酒席间助乐的玩物,皮囊骨肉令人情.动,摸到手中,又像是一条条水蛭,攀附在身上。
宋希庭在黑暗里摸索着月书的位置,攥紧她的手,絮絮叨叨轻声说起幼年那些离他已十分遥远的事。
府中的奶嬷嬷,宋家的主母,妹妹宋淑,还有他的父亲
宋希庭出生在江州,奶嬷嬷说他的生母原生了一对双生子,因肚大难产,弟弟胎死腹中,出生书香门第的主母将他抱到膝下,悉心教导。
但主母临死之前又告诉他,府中的妾是京城的女伎,生下一对死婴,而他是被妾室捡来的孩子。当初若非她无子,绝不会将他抱到膝下混淆宋家血脉。
你生母兴许也是京中的女伎,沦落江州,但说来也巧,她比府中那个早死的贱人先一日产子,大抵因养活不起,那小贱人便看在你是男婴的份上,偷偷捡了回来,打算若是产女,便将你替上。只是她难产,一尸三命。
缠绵病榻的消瘦妇人将丫鬟屏退,临终前将陈年往事中最隐秘的一幕戳破,跪在她床榻前的少年出落得如芝兰玉树一般,他嘴里喊着声母亲,苦笑道:您肯定是记错了,我是父亲的儿子,怎是捡来的?
已近油尽灯枯的妇人刻薄道:你就是路边的杂种,若无我悉心教导,你这副样貌,说不定还在哪个戏班子里唱粉.戏,也说不定在哪处风月之地做那些腌.臜买卖。可恨我这辈子无子,才容你鸠占鹊巢。
宋希庭问:今日母亲告诉我这些作甚?
老爷一走,家中便只剩下淑儿一人了。你与她自幼不亲近,但受了我这么多年的的恩情,你发誓,淑儿出嫁时家中财产须得分她七成,死也要保她衣食无忧。床上的妇人说话太用力,咳了几声,接着道,你若敢耍滑头,族中那头自会有人揭露你的身世。
少年静静听罢,终于明白原来她是在死前敲打他,他便如她所愿,发了个毒誓。
月书听得精神抖擞,插嘴问道:所以你对宋淑这么好,是因为她的缘故?
不好,一点都不好。她的脾气已经被我养坏了,日后嫁人,想必也是弃妇。宋希庭语气无奈,对一个人好,岂是一味的溺爱。不过我本想着送她出嫁便罢了,谁知道她看上了烂泥扶不上墙的男人。
你还有几分良心。
宋希庭笑道:一点点罢了。
他隐去自己杀人的片段,更未提成人后洗刷宋氏一族的事情。
死人奈何不了活人,有时候,宋希庭情愿遭天打雷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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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满庭芳
第二日, 难得的雨天,月书大半夜才睡, 这一早上便不知不觉溜了过去。
李休宁与宋希庭去了卫所, 等到屋里人醒过来,院子里空空如也。
她撑着头,头发乱蓬蓬的, 铜镜里映着昏昏的影子,月书晃了晃脑袋,安静之中呆坐了片刻。
如往常一般,穿衣、洗漱、扑粉、喝药、晒太阳, 她重复完流程, 撑着伞悄悄出门。
午间还有卖胡饼的,面色蜡黄的少女蹲在摊贩后面的台阶上啃完两只, 姗姗打听起城里妓馆的位置。
凉州卫城里最大的妓馆在钟楼之后的永平坊。
与她这里隔了半座城的距离。
白日里, 妓馆关门,点了一壶凉茶的少女坐在对门的茶楼上, 但见阴雨绵绵中,一座三层精致的红楼伫立在一片杨柳之中。杨柳之外,是一条灌注井水的小沟渠,沟渠半包着红楼杨柳, 木桥横跨, 依稀有几分江南韵味。门外一对楹联, 上联舞低杨柳楼心月,下联歌尽桃花扇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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