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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窈:[我能去你家睡吗,我被屋子诅咒了,它诅咒我写不出词。]
    “……”钟浅夕对这种搞创作半途怨卧室的行为深表纵容,她语音回,“那你过来吧。”
    话音刚落,对面就有排灯灭掉。
    舒悦窈穿睡衣,抱着只半人高的兔子抱枕推开家门往隔壁走,目不斜视的路过扬头当雕像的陆离铮,扔下句,“你活该。”
    陆离铮对这种评价不置可否,礼貌地回,“姐姐晚安。”
    瘦长指间的猩红明灭,他透着清白烟雾去揣度钟浅夕在做些什么。
    后半夜闻落行应酬完回家,下车时理着西装外套的褶皱,见满地烟灰,淡然嘱咐道,“走时记得扫干净。”
    顾少爷日夜颠倒,闲来无事过来看这尊“望妻石”,陆离铮面无表情,没空搭理他,顾意也不求搭理,就蹲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算卦,自言自语的说着,“瞅这卦啊,你这个情路大大的不妙。”
    算着算着还给自己算得火冒三丈,讥讽道,“不妙的原因都在你,我这辈子最讨厌他妈的负心人了,不陪你玩了,走了。”
    顾意踢开地上的石子上车扬长而去,仿佛大老远过来一趟就为了嘲笑而已。
    钟浅夕的床两米二,完全够两个女孩子睡,还能容纳各自的巨型抱枕。
    今日的安眠香薰是万宝龙的纯白印记,尾调是香甜的椰奶味。
    躺下时已尽天光破晓,舒悦窈侧身搂她,软糯糯地打着哈欠问,“是真不在意了吗?”
    钟浅夕整夜盯着绣面,眼皮耷拉着睁不开,没回她,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舒悦窈小心翼翼地关掉夜灯,似是而非地感慨了句,“挺好,不必抱着清醒入睡呢?”
    ****
    钟浅夕今年的阴历生日在十月十七日,闻家的邀约请柬提前两天发送到各界人士手里。
    令无数人在同一时刻回忆起了“闻越蕴”这个名字,多年前闻家年年为掌上明珠举办盛大的生日宴。
    隔断多年,再度重启。
    没人会问为什么,商业社会讲究丛林法则,只论利益关系,闻家是帝都巨贾,既邀则须出席。
    陆家一共收到了三份请柬,黑底金笔手写,只是每份的内容大相径庭。
    陆老爷子那份笔力遒劲、铁钩银画,言辞工整刻板,是闻达亲笔。
    容磊那份简约直白,就五个字,多一个没有,“携幼妹出席”。
    容磊一度怀疑如果不是得持卡入场,闻落行可能连五个字都懒得给他写,口头通知就完了。
    最后一份是十一号傍晚才收到的,邀请对象极特别,写明了是“汪崽”,陆离铮养得那只金毛,后打了个括号,注明(2)。
    即这张请柬可以来两个人。
    小楷娟丽,陆离铮是不配被写到名字的那个无名氏。
    钟浅夕临时起意的随手邀约。
    ****
    闻越蕴的二十岁生日宴会在闻家公馆举行,明灯初上,公馆内煌煌如白昼。
    华丽的波斯长毯自二楼逶迤铺下,红毯尽头暂且无人。
    各界名流已然持卡入场开始交流“感情”,有人面不改色地理着正装领口,实则暗自咂舌这场生日宴的排场之大。
    舒悦窈即兴弹琴助兴,而风头正盛的乔卿久搂着只皮毛丰沛的金浅层坐旁单手合音。
    主座坐着几位精神矍铄的老人,都是跺脚能使帝都地变的人物,近年来少有长辈参加小辈生日宴会的场面,今天却齐得十分惊人。
    闻落行与舒悦窈情史闹得满城风雨,今日池家少当家竟也谈笑风生的端酒与人座谈。
    觥筹交错的平静下,似有湍急流水,波折过山涧正涌向开阔地带,众人都捏了把汗。
    其实都是白扯,今天这场真是个单纯的周岁生日宴会,二世祖们纷至沓来兼才艺表演是因为他们和闻越蕴是朋友,开心日子唱曲弹琴有何不可?
    长辈们则是很久没见到自己小时候宠爱的孩子了,来给孩子过个生日,很难理解吗?
    今日这场盛会里,真情和假意乱麻般错乱交织,想太多的人只能从旁下手。
    “我这只白鹭鸶用色文雅秀丽,灵动鲜活,独具江南韵味,听闻是闻家大小姐的手作,真可谓是少年英才啊。”
    “这株寒梅覆雪,绣工精致,边缘处银丝点缀了几许雪色,禅意十足啊……听说这几年她都在跟一位匠人学苏绣,果真名不虚传,有大家之风。”
    陆离铮大马金刀地坐在斜侧的椅中,左手覆在汪崽毛茸茸的头顶,今天汪崽带了嘴套,显出肖主的漠然。
    有谁家女眷妄图搭讪三两句,都被陆离铮这张冷脸劝退。
    耳畔时不时的传来对闻越蕴的正向讨论,他的指腹寸寸按着打火机凹陷的纹路,指缘发白,鸦羽般的长睫遮住晦涩不明的神情。
    十八点过一秒,全场忽然静默至针落可闻,继而时谁开始了第一声的惊呼。
    陆离铮掀眼皮朝高台看去,钟浅夕,不,现在该叫闻越蕴了。
    少女一袭酒红阔袖旗袍,胸前开水滴型镂空,以颗璀璨珍珠作扣,珠光明亮,不掩她半分明艳。
    雪白.粉颈与胸口出的莹润起伏呼应,收腰的剪裁勾勒出玲珑起伏的曼妙曲线,旗袍绸面如水波丝滑,栩栩如生的金丝凤凰随着步调展翅欲飞,开衩处纤秾合度的长腿若隐若现。
    妆容精致,眼尾刻意做了加深,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水光潋滟,黑发扎成两只低丸子头,鬓角碎发做卷。
    圆润耳垂左侧缀粉钻,右侧缀红钻,异色反而让人离不开眼,颦笑间美得惊心动魄。
    饶是见多如陆离铮,亦跟着屏住呼吸。
    钟浅夕不徐不疾地走到二楼的护栏边,居高台凭栏向下俯瞰,视线如雷达半精准地撞上到炙热如火的深邃凤眼中。
    陆离铮坐正中,高定西装外套的领口有金线游走,她的作品,到底难忽略,钟浅夕泰然自若地收回眼神,莞尔开嗓,音色如莺啼悦耳,“感谢诸位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二十周岁生日宴会……经年不见,不甚欢喜,这些年我跟随苏绣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明晴女士学习刺绣,拙技为大家送上礼物手帕,万望不弃。”
    礼数周全的官腔开场白,收获了雷鸣般地掌声与夸赞。
    所送的礼物于楼梯口的长桌处堆成冒尖的小山,宾客们开始端杯走动聊天,钟浅夕左腿后伸,懒散地倚着护栏,睥睨一瞥,眸光流转间露出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这一眼仿佛时光轮转,身份地位全然颠倒。
    那年重逢时陆离铮众星捧月,她穿素白裙子点钱打工,笑容恬静。
    而今公主殿下回到正位,某些人配不配为裙下臣,尚要看心情好坏。
    本日到场的宠物不在少数,乔卿久的金渐层和应谨言的布偶猫是大家疯狂想摸的存在,陆芷萝搂着猫咪被各位哥哥姐姐带着玩耍,很久后才想起自己是有亲哥的。
    他哥仍坐在原位,姿势味改,俨然如同尊冷面阎王。
    陆芷萝把猫猫头放到旁边的沙发上,露出胸口口袋里装的棕色小熊,又伸手掏了掏,摸出条长长的刺绣锻带,“这是蕴姐姐给汪崽做的。”
    陆离铮没接,沙哑问,“其实你一直知道对吗?”
    他近期被禁足的严重,除开去赛车场外,出门基本靠跳窗翻墙,陆芷萝多是林故若在带,他回帝都后兄妹俩就再没正式打过照面了。
    “小芷。”清冷的御姐音赫然响起,应长乐叫住陆芷萝,“过来。”
    陆芷萝乖顺点头,又把猫抱回怀里走开了。
    陆离铮四周仿佛隔着什么屏障,无人敢靠近,繁复的灯饰把整个大堂照得通明无暗处,他的视线幽深,追随着摇曳生姿的酒红身影。
    看她浅笑低回地问候长辈、看她在朋友间谈笑风生、看她不动声色地抿酒和人疏离道客套话。
    闻越蕴这个角色被诠释到最佳,是种特别的游刃有余。
    红尘里就坚韧如蒲苇,高位处就傲然如冰霜玫瑰,世上也当真无人能似她。
    直到那凤凰飞跃到面前,陆离铮抬眸,对上生动的绣纹,目光一寸寸地上移,在那双淡然的黑眸里找到自己,心跟着坠落万丈深渊。
    钟浅夕晃着杯,平静地质问,“陆少就不问我生日快乐吗?”
    “生日快乐。”陆离铮喉结剧烈滚动,艰涩地吐出这句迟到多时的祝福语,“蕴蕴。”
    钟浅夕左手扩耳状,挑眉微笑提醒,“不好意思,笙歌鼎沸,我没听清您说什么。”
    宴会的主角无疑是全场焦点,不少目光大大方方的追随钟浅夕,见她立在陆家那位桀骜张狂、年纪轻轻拿下多个赛车冠军的少爷面前时,许多人都抱有看热闹的心态。
    哪家少女不怀春?陆离铮少年天才,容貌家世都是同辈里的算佼佼者,他拒绝过许多人,拿的由头恰都是闻越蕴。
    陆离铮其实也离开帝都豪门圈有段时日了,人都健忘,忘了他该和闻越蕴青梅竹马。
    冷白的灯光描摹陆离铮凌厉五官,他正衣冠,起身,熨贴西装包裹着宽肩窄腰,眼尾噙着抹温柔笑意。
    陆离铮端酒杯,与钟浅夕轻碰,磁沉嗓音响彻,“我说,在下倾慕你已久,不知道能否有个机会和你交往?”
    所有的音源都在须臾间消失,欢愉的气氛跌入冰点。
    闻落行脸色瞬变,折挽起袖口,在迈步前被容磊和顾意一左一右的挡住。
    寂静中只有听不懂人话的猫猫头,嗲里嗲气地“喵”了三声。
    曲楚眼疾手快地去藏餐盘放刀具的桶,纤细的手指按住他的手背,应长乐桃花眼微睐,口型警告,“别动。”
    舒悦窈垫脚无声无息地靠近分割蛋糕的区域,冷漠地抽出把锯齿刀,江烬怕她拿着累,主动接到自己手里。
    想刀某个人的眼神和举动是完全藏不住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在钟浅夕四两拨千斤的问候下烟消云散。
    她“噗呲”笑出声来,笑意难明,狐疑反问,“我和陆少交情浅薄,陆少何必开这种玩笑呢?”
    陆离铮独坐排沙发,旁人看不清彼此神色,难分辨几分戏谑,几分真意,正以为事了准备化解尴尬之时。
    钟浅夕举杯饮尽,懒洋洋地开腔,“况陆少也不配。”
    她站得很松弛,并不配合陆离铮的身高抬眸半寸。
    少女红裙如焰,目下无尘,软语嫣然,尾音勾挑带着有绵绵笑意,似是而非地嘟哝着,“我开玩笑的,来了就是客,招待不周,多有担待。”
    钟浅夕回身,裙角跟着半空翩跹打转,粲然笑意挂在眉梢,微弱的嘘气声起落,这关总算过去了。
    闻达拍桌大笑,中气十足的圆场,“小孩子们玩闹。”
    应长乐按着曲楚的手挪开,江烬把锯齿刀扔回到原处。
    陆离铮面无血色,微微扬起的手滞留半空,大脑完全陷入宕机状态,混沌里不知所措,忘记收回。
    呼吸被蓦然掐断,血液逆流而上,肆无忌惮地冲撞着意识,他感觉到来自深渊底部的阴风,脊背在被萧瑟的寒意侵蚀,跌下去后又深陷于噩梦的漩涡里,越是挣扎,越是下沉。
    恐惧感让陆离铮开始无限渴求头顶这盏吊灯砸落,终结掉可能会失去钟浅夕的人生。
    恍惚间他听见清冷而急促的琴音,飘渺空灵的歌声萦于耳畔。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熟悉的女声不绝如缕,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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