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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段时间的记忆跟空白似的,整个人都是傻的,满心满念都是,我妈和我男朋友都出事了,这简直是天塌下来,也不为过。
    每天都要往医院跑,陆峥还昏迷不醒。现在事情往好的方向走了,陈错便约了肖春出来吃饭,要好好跟这位经纪人道歉。
    她们两个合作这么多年,肖春帮她解决了许多事情,容忍了她不少任性。虽然不太记得事情发生的时候,是如何同肖春谈话的,但还记得最后一次对话,气氛可不怎么好,肖春挂了她电话。
    她约肖春,果然刚开始,肖春冷言冷语,直道管不了她了,让她不要再联系她。陈错再哄多几次,总算将人哄得软了下来。
    吃饭的地点是日式料理,她还记得肖春喜欢吃这家的刺身,因为价格不菲,只有谈生意要跟客户来时,吃过几次。
    肖春按时来了,陈错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盒子推了过去,脸上带笑,声音温柔去哄:“都怪我,这次又让你麻烦了好久去处理吧。”
    肖春看了眼盒子,哼了一声:“你也知道麻烦?都说让你来露个面,不用多久就能回去找你男朋友,死活来不了,你现在到底怎么了,以前你那些男朋友……”
    她话还没完,陈错脸上的笑容便一淡:“他跟以前那些不一样。”
    肖春被怼了回来,一时也气得不想开口。她打开盒子,是她钟意了好久的限量款香水。这礼物也算有心,请吃饭的地点也很好。
    她知道以陈错的脾气,是真的很抱歉,才这么讨好。加上当时出的事,哪怕是陈错,也没办法抽身出来工作。
    那是在陈错当伴娘前,就敲定好的一单公司宣传片拍摄。谁知道婚礼上能出这么大的事情,陈错不可能丢下医院里她两个这么在乎的人不管,就进入剧组。
    因为已经签了合同,又要临时换人,还要赔违约金,跟公司道歉。肖春可谓是忙得脚不离地,就为处理这个合作,也不能影响了今后名声,砸了招牌。
    刺身被穿着和服的小姐端了上来,厢房里放着很有情调的音乐,陈错给肖春斟了杯酒,认真道:“姐,这次真的麻烦你了,我保证以后都会听话。”
    肖春吃了口刺身,这才无奈翻了个白眼:“我还不知道你,你能听话一个礼拜,我都谢天谢地了。”
    为了补偿,陈错答应了肖春手上的一桩时间短,也比较赶的单子。周末拍一天,文化产品宣传图。陈错想了想,答应下来。
    拍摄工作虽然只是一天,但准备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踩点,看光线,了解产品详细,和官方洽谈。陈错先去医院跟陆峥说,说的时候充满歉意。
    她本来以为,像这种一方生病,另外一方要去工作,会先发生在陆峥身上,没想到现在反而是自己要将陆峥抛下了。
    但没办法,她需要对自己经纪人做出一定补偿,这是两人合作这么些年来,应有的默契。她歉疚满满地同陆峥请了几天假,陆峥趴在床上,看着她的表情,简直哭笑不得。
    陆峥让陈错凑过去,然后捏了捏陈错的脸:“想什么呢,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是烧伤,是半身不遂了。”
    陈错被捏疼了,没好气地看陆峥一眼:“女朋友来陪你你还不开心啊。”
    陆峥坦然道:“不开心。”
    陈错瞪大眼:“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小护士了,竟然不想我陪你?!”
    陆峥叹息摇头:“你不用这样的,我从来都不觉得我受伤是你的责任。你天天来这里照顾我,虽然我很开心能见你,但更不想你这样累。”
    在医院陪床,是非常累的事情。坐在病床边,什么事都做不了,陆峥身体在恢复,睡眠很多。大部分时间,都在睡。陈错坐在旁边,就这样一直守着。
    晚上回去的时候,住院部的灯都关上了,只有尽头一盏通红的时间显示屏,在尽职地亮起。陪床不止折磨的是身体,还折磨着心理。尤其是陈错,陆峥知道,陈错心里一直都觉得这是她的责任。
    这是陆峥最不愿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的事情。只能让自己尽快地好起来,不再在床上一直趴着,无计可施。
    听到陆峥这样说,陈错笑了,她摇头,握着陆峥的手:“我不觉得累,真的。”
    确实,照顾陆峥并不太累。陆峥是个非常能忍耐的人,如果不是伤口恢复期间,还暂时没法起来,从表面看,陆峥几乎都像是没事人的模样。
    照常跟她说笑,也会适时让她去做一些不太难的事情。又或者让她扶他起身,去上厕所。情侣之间,按理说不该这么害羞的。但是陈错在照顾陆峥的时候,又体会到了一把奇怪的感觉。
    她帮他脱裤子,陆峥故作镇定,实际耳朵通红,她也被传染得脸都红了。莫名其妙的,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了,现在却又有一种,更加深入的亲近。
    陆峥洗手后,湿漉漉的手握着她扶他的手,一扣一拢,将她的手纳在掌心里,跟捏团子似的,掰扯着她的手指头,用一些小动作,转移自己的不自在。
    陈错随他去了,不时偷笑,还让陆峥亲亲她,当护工费。
    陆峥是真的不疼吗,他疼的。陈错有一次提前来了,当时护士正在给陆峥上药。绷带褪了下去,露出惨烈的伤口。她从来都没看见过他换药,她以为是巧合,实际上不是。
    是他不想让她,或者是杨雪看见。陆峥闭着眼,眉头紧皱,牙关紧咬。他疼得手都扣在床板,青筋毕露,呼吸一下下,越发得重,一头冷汗。
    陈错躲在病房外,泪目忍耐,不敢发出动静。她去厕所洗了把脸,再等了一段时间,回到病房。陆峥已经换好药了,听到她开门的声音,又露出笑脸,朝她看来。
    他让她过去,跟她柔情地接了个吻,还跟她说,今天又要辛苦你了。
    要不是陈错撞见陆峥上药的情况,她真的要以为,陆峥不疼了。而现实是,他一直在疼,但是他舍不得让她知道。
    所以肖春给她活,她接了。不是不想继续照顾陆峥,但她担心,陆峥在她面前一直演着不疼,更累。
    陈错忙了将近三天,将底片都交给后期部门的人,她第一时间,又去了医院。
    才几天没见,她又想他了。到了楼下,陈错撞见了一个人,竟然是那天有过一面之缘的陆少坤。也许是因为陆峥长得确实有几分像爸爸,所以她觉得陆少坤非常面善,简直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陆少坤身材高大,外形和陆峥很接近。夸张来说,也许这就是陆峥到了一定年纪,会长成的模样。
    陆少坤穿着西装,在楼下抽烟。陈错在照顾陆峥的这段时间,从来没看见过陆少坤,她也隐约知道一些,陆峥跟他父亲的关系并不好。
    但具体是因为什么,陈错不知道。她没有去问,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在陆峥主动,又或者说觉得愿意跟她说了,她再知道,这是她对陆峥的尊重。
    陈错既然见到陆少坤了,也不能当作没看见。她主动跟陆少坤打招呼,陆少坤寡言少语,同她点头,身上的气场散发着压力,让人忍不住谨言慎行。
    陆少坤看她几眼,问她多少岁,家里做什么的。听到她母亲名字时,陆少坤点头:“我认识你母亲,是个非常厉害的企业家。”
    被这样恭维,陈错心情自然不错,她含笑点头。陆少坤欲言又止,看了看楼上,又皱眉,最后道:“你……好好照顾他。”说罢,他将一个纸袋,递给陈错。
    陈错接过来一看,惊讶地发现,里面都是些保养品,外用内服的,昂贵不菲,买了很多。她抬眼:“您不去看看他吗?”
    陆少坤摇头,他身上有不少烟味,大概抽了很多根,却一直没上去,亲眼看望自己儿子。陈错不清楚他和陆峥的问题,但哪有父母不敢去看自己儿子的道理。
    陆少坤要走,陈错也无法,她打算一会还是跟陆峥说一下。怎知陆少坤跟个人精似的,竟然道:“别跟他说我来过,这些东西很贵,不要浪费了。”
    陈错还是犹豫,陆少坤冷淡道:“他可不会高兴见到我,不要白费功夫了。“
    陈错推开病房门,就跟一位姑娘撞了满怀。陈错下意识一嗅,还挺香,喷了香水,洗了头,仔细一看,细腻的粉底,还勾了小眼线。
    陈错的情敌警铃一下拉响,她眯眼,朝病床上一看。陆峥靠在床头,在用手机,听到门口的动静,这才望来,一眼撞上了陈错的眼睛,竟然有点慌。
    他竟然敢慌?陈错心里冷笑一声,将怀里的姑娘扶好站稳,再一笑:“没事吧。”
    面前的女生白白净净,斯文秀气,还有一头漆黑的发,看起来非常乖巧。她同样看了陈错一眼,陈错比她高,陈错的身高在女人中算是高的,有一米七,长相艳丽,还酷爱红唇。
    比起女生身上那种浅淡香水味,陈错的味道显然更加富有攻击性。女生后退摇头,说没事。她挽了一把头发,又偷看了陈错一样。
    陈错却绕过她,往床头走。把手上袋子和包包往旁边一放,女生手里端着果盘,显然是要去洗,而不是走。陈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笑道:“你朋友?”
    女生托着果盘回头,看着陈错:“你好,我叫薛玫。”声音也温柔绵软,很可人。
    陈错也回:“陈错。”只是她的话语简洁,冷淡,模样看起来也不甚热情。她这样的长相,再冷起来,杀气腾腾。薛玫咬唇,握紧果盘,求饶似地往陆峥身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把陈错怄得不行,往哪看呢,跟谁求助呢,装什么白莲呢?
    陈错也跟着看陆峥,她倒要看看陆峥怎么怜香惜玉。 这一回头,却对上了陆峥的眼睛,陆峥仔仔细细看她一遍,才道:“瘦了。”
    陈错一下没绷住,笑出声:“才几天,怎么可能就瘦了。”陆峥皱眉,拉她的手过去,握了握。这时陈错也没空吃醋了,如果不是病房里还有个薛玫,她现在都要爬到床上去要亲亲了。
    陆峥这时才开口,跟站在门口的薛玫道:“薛小姐,这是我女朋友,刚刚跟你说过的。”
    陈错心里满意死了,面上还要装模作样,像是才发现薛玫端着果盘一样:“你是客人,怎么好让你去洗水果。”她起身,过去接果盘,一拿,还拿不动。
    薛玫垂着眼,面上的委屈几乎要化为实质了。但到底敌不过陈错的力气,果盘还是被拿了过去。像是受不住般,薛玫匆匆地提起包,说了声我下次再来,就想走。
    哪知这时陆峥说:“薛小姐,下次就不用来了。”不等薛玫露出受伤眼神,陆峥又道:“我今天就要出院了,你不必来了。”
    这话惊得不止是薛玫,连陈错都吃了一惊。陆峥在医院里待着不过半个月,怎么就要出院了。
    她把果盘往旁边一放,也没精力管门口情敌了,直追问:“怎么回事,你伤还没好,怎么就要出院了,医生同意了吗?”
    陆峥重新趴在床上,他伤了背,最多的姿势便是这样。他眼睛看向陈错带来的袋子,手伸进去一翻:“这些都是什么,你买的吗?”
    陈错坐回椅子上,抱起手:“别转移话题,说说你出院的事情。”
    陆峥无奈看她一眼,说了句让陈错浑身上下都舒坦之极的话,陆峥说:“还有外人在呢,给我点面子。”这是一种示弱,同时将门口那位薛玫排除在外。
    陈错被哄得差点破功,想笑,又忍住了,她不用回头,都听到病房门被人关上了,想来那位薛小姐实在待不下去了。
    陆峥看人一走,陈错就笑出来,便无奈道:“你这女人。”陈错卸下通身气势,捧着陆峥的脸,在人嘴巴上亲了一口:“我这女人,你爱的女人。”
    撒完娇,就要开始说正事,陈错拧着眉,心疼地看着陆峥的背:“要不要再住上一段时间,不是说还要观察观察,得动手术吗?”
    陆峥好笑道:“医生说能出院,就没那么严重,放心。”说罢为了证明自己没事,陆峥还从床上起来,走了几圈。本来就没伤到腿脚,杨雪和陈错都怕他走动牵扯到伤口,就差没把他绑在床上了。
    见陈错放下心来,他又将陈错拿来的袋子翻了翻:“你怎么会买这些来。”
    一提到这些药,陈错便想到陆少坤跟她说,不能给陆峥说,要不然这药就浪费了。陆峥见她拧着眉,不说话,面有犹豫,就起了怀疑。
    他把药一样样拿出来看,都是跟他伤势有关的。见陈错为难到说不出话来,陆峥问:“别人给你的?”陈错迟疑点头。
    陆峥把药砸回袋子里:“是他?”陈错不知道陆峥嘴里的ta是男的还是女的,仍然不敢说话。陆峥语气已经冷了下来:“下次他让你带过来的东西,你不要收。”
    陈错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印象很淡了,唯一让她感受到父爱的是陈台演。但就算如此,她还是背着张雅宁,偷偷藏了一张亲生父亲的照片。
    那男人真的很帅,虽然张雅宁说他完全是个人渣,但陈错还是把照片留了下来。她总是想着,别人都知道爸爸长什么样,她总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跟少了点什么似的。
    又或者还带了点想要留在心里的惦记,和可笑的向往吧。以后要是能遇到那个男人,能把人认出来。
    因为没有,所以羡慕别人有的。她想着,陆少坤看起来,是在乎陆峥的。两个人有没有可能和好,到底发生过什么。
    见陆峥冷着脸,不说话,也不想跟她说更多的模样,就像是无形中的高墙,陆峥在墙里,她在墙外,她走不进去,他亦不肯出来。
    陈错不敢追问,问为什么,也不敢说,你又没可能原谅他。她怕触雷,怕压了陆峥的底线。正因为深爱,才有诸多顾忌。
    可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最伤人。陈错将那袋子收起,尽量不让陆峥看到:“我一会走的时候,,带出去。”
    陆峥点头,安静下来,像有心事,也不想说话。陈错拿起苹果想削,她给陆峥示范,这些天在医院,她也算练了一手好刀功,会削苹果了,陆峥怎么样也不许再笑话她。
    陆峥含笑望她,刚刚那股子生疏感瞬间褪去。他摇头,将刀从陈错手里取了下来。他把苹果从陈错手里拿了出去,撑着床坐了起来,他问:“有烟吗?”
    陈错瞪眼:“身体都这样了,怎么还抽烟。”陆峥看了看病房里的烟雾感应器:“这里也抽不了。”陈错从包包里取出一包,捏着一根,抵到陆峥面前:“不过你可以闻一闻,过把瘾。”
    陈错最近也在戒烟,她包里还有一盒戒烟糖。她取出一颗,喊进嘴里。糖果碰着牙齿,撞出清脆的声响。陆峥看着她吃糖,突然推开她递到他面前的烟,反而凑过来吻住她的唇角,舔走她唇边的甜意。
    陆峥凝视着陈错,低声道:“这样也够了,你想知道我跟他到底怎么回事吗?”
    陈错面上呆了呆,她以为陆峥不想说的,也不想给她知道。刚刚那样的冷淡,透着拒人于千里的气息,现在又愿意和她说了,她没能料到,一时都傻住了。
    陆峥看她那傻样,就忍不住笑,伸手去握陈错的腰,要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陈错这才醒过神,搡着陆峥的肩膀急道:“你疯了,你伤还没好。”
    见人死活不肯过来,陆峥也强迫不得。这让他不由怀念起没受伤的时候,轻而易举就能将陈错托起来。女人的身体很瘦,托在手里,却也不重,压在身上,却非常有肉感。
    一不小心,就有些想歪。陆峥咳了一声,正经起来。陈错跟个小学生似的,坐回椅子上,双手扶着膝盖,仰着脑袋,等陆峥给她讲。
    她确实很想知道,刚刚陆峥看出了她想知道,却见她没有开口问,甚至有些忧郁小心的,照顾着他的心情。看到这样的陈错,陆峥心想自己还是不是男人,那些往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何必把自己女朋友,弄得这么慌。
    他语气平淡,用词简洁,不带情绪地将过去的事情说了一遍。家里管不住他,陆少坤把他送管制学校,在里面被虐待,跟陆少坤求助被拒。
    之所以不想见陆少坤,大概是因为没法原谅吧。陆峥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他对陈错说:“是不是有些孩子气,因为他是我爸,是最亲近的人,所以,更没办法原谅他。”
    他话音刚落,就见陈错眼睛一下红了,她落着泪,靠了过来,她搂住了陆峥,柔软的脸颊贴着他,带来一连串的湿润。她在哭,身体细细颤抖着。
    陆峥搂住陈错,低声道:“别哭了,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当过兵后,就不怕苦,那时候最惨的不过是皮肉伤,是年少气盛被管制,不被家人信任,差点死去。而那些放到现在,也许都没那么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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