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克是我的战友,曾是队里最优秀的狙击手。
擦完手臂,邵劲重新将毛巾放进盆里搓净拧干,然后继续替陆克擦着掌心、手指,摸到那些曾经用无数子弹喂出来的厚茧,眼底噙着一抹黯色。
温曦走到他身旁,注视着病床上那张虽然干瘦但仍能瞧出几分俊气的脸,抿抿唇,犹豫出声:他
植物人。
邵劲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淡淡回答。
温曦唇瓣抿紧,无声地将手搭上邵劲的肩头。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在缅扎时,邵劲奋不顾身破窗而入、身中子弹的场景,心头骤然抽紧。
推门声传来,简芸端着水壶走进病房。
倒了两杯热茶递给两人,她接过毛巾,说:邵队长,我来吧。
只见她利索地帮陆克擦完脖颈、胳膊等,然后放下毛巾,开始动作熟练地替他按摩四肢。
她身形娇小瘦弱,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坚忍与倔强。
叔叔、阿姨还好吗?
陆叔还好,方姨简芸脸上浮现一抹忧忡的神情,转头看向邵劲,那天的事吓到了她,这几天都卧床不起。
邵劲眉心拧起。
简芸,借几步说话。他开口道。
停住手里的按摩,简芸点点头直起身。
邵劲看了温曦一眼,低声说:等我一下。
温曦轻嗯了声,看着他二人走到病房门外,转回头看向病床上昏睡不醒的年轻男人,她微微叹息,神情浮上一抹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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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情况你能再说一遍吗?
病房外的走廊上,邵劲注视着简芸问道。
那天简芸脸上浮现出回忆的表情,方姨有点感冒,我下班过后去看她和陆叔,给他们做完饭就到医院来了。
当时雨下得很大,我衣服有些打湿,进了病房后就先去卫生间擦了擦当我出来的时候,看到病房的门大敞着,我很确定,进来的时候是关了门的。
简芸抬眸看着邵劲,眉头紧蹙、神情凝重,而且,打开卫生间门时,我好像见到一个人影从门口闪了出去
确定吗?邵劲面色慎重。
不确定。简芸摇了摇头,当时走廊上来来回回人不少,我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看错,后来警察调查监控也说没有见到可疑的人进过病房。
但那一刻她的确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担心陆克有没有事,于是赶紧跑到病床前,赫然见到陆克的呼吸插管脱落在外,监护仪上的血氧饱和度正在急剧下降。
简芸连床头的呼叫按钮都来不及按,直接跑到走廊上焦急呼喊医生护士。
幸好呼吸插管脱落时间不长,经过医生极力抢救后,总算是将陆克的情况稳定下来。
缓过神的简芸立马打电话报警。
但警方经过调查最终确定为一次意外事件。
陆克的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如今儿子为国负伤成为植物人,却还要再次遭遇危险,陆克的母亲受到刺激直接病倒。
听完简芸的叙述,邵劲思忖问道:那个护工当时在哪儿?
我没看到他。后来医生进来抢救时,他才出现。简芸回答,辞退后,他就再没出现过。
邵劲眯了眯眼,眸色冷沉。
拿出一张银行卡,他递过去,这是队里兄弟们凑的钱,你拿去再请个护工,尽量找能放心的人,最近一定要多留心一些。
简芸拒绝收下。
邵队长,你们已经帮了太多,这钱我不能再收!
收下吧,陆克必须有人照顾,你平时要上班、又要照顾他父母,还要跑医院,请个护工会轻松一点。
可是
简芸,陆克是我们的兄弟,照顾他也是我们的责任。邵劲注视着简芸,沉声道。
简芸戛然住声。
沉默过后,她手指微颤接过银行卡,眼眶微红、满含感激向邵劲重重颔首: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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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已是暮色沉沉。
作为相邻的城市,坐高铁两个小时便可到鹿城,但今日忙碌了一整天,再趁夜赶回去,不免太过疲累。
邵劲与温曦商量过后,便决定在云城住一晚,明日再走。
两人找了家餐馆解决了晚餐,然后便沿着云城的江堤边慢慢散着步。
夜晚的江面倒映着城市的万家灯火,或许一处灯亮便有着一个故事,而这涛涛江水也在悠悠的岁月中看尽了世间百态、悲欢离合。
在江水的对面,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上,座落着一间寺庙,据说香火非常灵验。
温曦遥遥望着那座寺庙,在夜晚灯光的掩映晕染下,它显得格外遗世独立。
大学时,温曦来过一次云城。
那是邵劲离开后的第二年,系里组织了一次旅游,地点选在邻近的云城。
她爬上那座山峰,来到庙宇里跪在佛像前,虔诚许下心愿,依然是希望邵劲此生喜乐安康、顺遂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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