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存侥幸,但没想到蒂安娜会吻下来。
她在云天昏沉的晨时拥着“西蒙”,吻得温柔深情,仿佛年轻的妻子在早上醒来后亲吻她深爱的丈夫。
蒂安娜看着艾德里安通红的眼,即便簧口利舌也突然失语,长久之间,不知要说些什么。
她伸手去碰他泛红的眼角,艾德里安却偏头躲开了,指尖擦过他眼下的皮肤,因一夜未眠,他眼底残留着一小圈浅淡的青痕。
蒂安娜轻声唤他,“艾德里安大人……”
他仍单膝跪在她身前,可却不肯让她碰他,置气置得明明白白,蒂安娜看得心疼,又觉得不知所措。
但好在,他并没有直接抽身离开,这就表明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蒂安娜思索半晌,实在不知要如何解释,甚至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艾德里安是怎么发现她和西蒙的事。
她索性坦然地放低了姿态,安静等着艾德里安开口,好一一应对。
艾德里安咽了咽酸涩的咽喉,忍不住这僻静,低声问她,“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话问得巧妙,像是丈夫质问出轨的妻子,蒂安娜无论怎么回答都将坐实“与西蒙暗通款曲”的罪证。
而她还不能解释西蒙就是前世的他,不然若艾德里安追根溯源,她便将暴露她的身份,那更是罪上加罪。
她思忖着问道,“您是说我何时认识西蒙的吗?”
艾德里安没应声,但看他表情,想知道的显然不只是她们何时“认识”。
蒂安娜瞒下塞赫里在教堂中初遇西蒙,回道,“是约翰叔叔去世的那天晚上,里德尔大人让我帮忙替您送吃食,之后我与您待了一会儿,您还记得吗?”
艾德里安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几幅画面。
也是在他的船舱,烛光昏黄,蒂安娜就如此刻这般坐在他床上,西蒙则如他这般跪在她面前替她系靴绳,和他方才做的事何其相似。
这种仿佛被自己挖墙脚的感觉令艾德里安气闷不已,他欲开口继续问,蒂安娜却忽然委身下了床,挤着他和床沿这点缝隙,在他身前坐了下来。
她刚刚醒来,柔软的身躯还散发着熟睡后特有的热意,仿佛一具被热水浸泡过的软玉贴在了他身上。
她没有贸然去抱他,只放柔了姿态,仰面看他,轻声道歉,“我那时只当他是您,鬼迷心窍想与您更亲近些,后来他自称西蒙,我才粗浅得知他的事。是我不好,没有认出他来。”
蒂安娜这句“我只当他是您”恰戳在艾德里安心软处,因究根问底,这本是他的问题。
若非他身体里有两幅灵魂,蒂安娜怎会结识西蒙,怎会着西蒙的道,同其交好。
她同西蒙好,也不过是因喜欢自己。
蒂安娜见他神色软化,试着伸出手去拉他,可艾德里安手一背,还是不让她碰。
他心中醋意翻滚,一时实在难消。
他强忍镇定,继续刨根问底,“你和他……你和他到什么程度了?比你我还要亲近吗?”
他垂眸看她,黑色短发下眉头紧皱,双眼润红,隐隐可见湿意,“好到晨起第一件事便是拥着他接吻。”
他话中难掩委屈,不等她回答,继续道,“我在比瑟时已写好信寄给父亲,告知你我之事。我说我在船上认识了一个坚韧特别的女孩儿,想娶她,做她丈夫,护着她……”
他说到这儿,头脑忽然一阵晕眩,他抬手扶额,蒂安娜忙道,“您怎么了?”
艾德里安背生热汗,咬牙切齿道,“那混蛋想出来,听我要娶你,心生妒忌。”
过了会儿,他缓和些了,继续道,“可如今我却不知道,你是想嫁他还是我了。”
蒂安娜哪敢接这话,答哪个都是错。眼下应付了艾德里安,明日西蒙找她,她难道又推翻前言不成。
她忙岔开话题,“我身份卑微,不敢奢望和您能做夫妻,能伴您一程,就心满意足了。”
艾德里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简直被她气得结巴,“你都和我、都亲过我,赤诚相对过,竟不想对我负责吗?”
艾德里安在这事儿上传统得不是一星半点,早在第一次在蒂安娜的船舱用手碰她时,结婚这个念头就已经在他脑海里笼统过了一遍。
在比瑟的那几日,他甚至已经想好要在哪段地盘买一处僻静又接近闹市的庄园,她喜欢花,便辟一处肥沃的园土种些花木,他已买了好些花种树苗,就放在船上。
回去早早种下,多种些,等结婚时,兴许便能恰逢花期。
他不信命,可在塞赫里的街头,被人追赶的蒂安娜一头撞进他怀里时,他的确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述的宿命感。
他至今记得在缛丽霞光的照耀下,与她四目相对之际的心动。
可如今竟听蒂安娜说没想过和他共度一生。
蒂安娜见势不对,忙安抚道,“我自然想,可身份差距难以跨越,您父亲不会允许的。”
“我要娶你,只需征得你同意,管他允不允!”
他握紧拳头,定定看着她,“你只需回答我,等回了塞赫里,你希望谁与你在司祭面前许誓立约,生死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