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依旧如常,若隐若现的山石岛屿在雨幕中逐渐远去,艾德里安和里德尔相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在众人松懈之际,忽然间,一束璀璨烟火在厄尔甲的方位升起,火树银花,绚烂升空。
与此同时,一艘不起眼的海盗船航行在风浪中,借着夜色与海峡岛石的掩护,正逐渐向远行号靠近。
烟火之光自数海里外也看得清零星几点,就在烟火炸开不久,远行号甲板下的楼梯旁,空无一人看守的厕溷忽然从里被人打开。
在风雨浪声的掩护下,一帮手持利器、臭气熏天的男人接连从腌臢的坑洞里爬出,几人守在楼梯口,余下悄声摸进了炮房。
一名守在炮房内等候命令的船员察觉异样,可不等回头,一只铁钩猛地扎入脖颈,往外一扯,勾断了喉咙。
鲜血喷溅在漆黑的铜筒上,浓墨般顺着炮铜滑落,抽搐的士兵闷声摔倒在地。
又一名士兵闻到异味,从炮房出来查探情况,恰撞上浑身污浊的几人。
数双冰冷歹恶的眼利刃般射向他,士兵怔愣一瞬,而后猛拔出铁剑,剑啸铮鸣,声嘶力竭的声音响彻走廊,“海盗来袭!”
甲板上狂风呼啸,几乎没人听见下层的动静,就连里德尔也被远方莫名升起的烟火吸引了注意。
只有一个耳力超群的“怪物”在浪击声中,听见了下方两层厚甲板下,模糊的异样声响。
艾德里安皱眉,对里德尔道,“下面不对劲,你守着,我去看看。”
里德尔正要应下,可就在此刻,瞭望镜里,一艘隐藏在岛石后的漆黑海盗船露出了梭形船头,正灵敏绕过礁石驶向他们。
“艾德!有一艘船正在靠近!”里德尔大声叫住跑出数步的艾德里安,他没回头,继续看着那小得寒碜的海盗船,不解道,“但是怎么就巴掌大点?这能干嘛?打渔都装不了两条。”
船小,在这风浪里的航速却快,艾德里安闻声看去,金黄的兽瞳在夜色里发出骇人的冷光,隔着雨雾和近数海里的距离,也不知他是否看得见。
他忽然明白过来,大声对里德尔道,“接应!海盗可能已经摸上了船!”
说着,一挥手点了几名士兵,抬手戴上银色头盔,大步往楼下去,留下一句,“上面交给你了!”
里德尔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一抬手示意听见了,“收到,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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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钟的时间,叁楼的走廊里已经倒下了叁具尸体。
没人知道海盗是如何摸上船的,只知道他们此刻正如凶神恶煞的幽灵意图杀尽船上任何不属于他们的一员。
铁剑交锋的声音响起,海盗见已被发现,不见畏惧,反而猖狂地大笑着举起铁钩与弯刀砍向士兵和船员。
炮房里,蒂安娜和卡尔将一切能派上用场的东西都挪过去顶在了门上,然后熄灭了蜡烛。
可房内除了一箱沉重的炮弹和半桶陈醋,也没别的能再顶上一会儿。
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人和半百之年的老头,怕是没有哪一队比她们还不堪一击。
卡尔听见逼近门口的声音,正四下找武器,可找了半天,最终只从一张破凳子里掰下两条断腿。
他回头,打算将一条凳子腿递给蒂安娜,却见她撩起裙摆,从靴子里拔出一柄刃光锋利的匕首。
“嘶——你怎么还备着刀,”他将烟杆揣进怀里,又惊又奇,两手各握着一只棍挡在她面前,“等从这儿出去了,你必须得告诉我你以前是干嘛的。”
但能不能活着出去,并不好说。
卡尔这把年纪,遇上海盗有一不幸中的万幸,那就是海盗多半会毫不犹豫地直接杀了他。
但蒂安娜这种年轻漂亮的女人,落入海盗手里怕是连求死都没机会。
蒂安娜盯着门,小声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蒂安娜,你或许听过这个名字。”
卡尔在乜她,“塞赫里至少有一千八百个女人叫这个名字,自从那什么公主出生,跟着叫这名的多了去了!”
紧张之余,必须要说点什么来缓解。
蒂安娜戳他背脊,不满道,“我就不能是公主吗?”
卡尔握着凳子腿甩了几下试手,“那我还是卡尔·古斯塔夫呢!”
古斯塔夫是王族姓氏,蒂安娜的二哥哥,塞赫里的二王子,的确叫卡尔·古斯塔夫。
卡尔半点不信,“你编也编得像样点,国王、王后还有那几名王子,红头发、褐头发,全是洗不白的抹布色,有哪一个是金发?”
蒂安娜正欲反驳,就这此刻,门口忽然传来一串脚步声,两人瞬间止声,很快,那声音也消失了,显然停在了门口。
外面的人没动静,卡尔和蒂安娜也没出声,卡尔眯起眼靠近,透过门上的缝隙去看,对上一只同样眯着往里看的眼睛。
卡尔呼吸一滞,下一秒,一弯铁钩倏尔扎入木门,锐利带血的钩尖停在卡尔眼前,几乎只差一线便扎透了他的眼睛。
他大骂一声,本能往后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卡尔!你没事吧?”蒂安娜忙撑着他的背,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随后伴随一声撞击声,木门直接被人从外踹开了。
一个手戴铁钩的男人破门而入,卡尔眼疾手快地抄起凳腿砸向对方,对方抬起铁钩手抵挡,但没想到卡尔宽阔的背后还躲着个女人。
炮房晦暗,对方并不知此处有两人,蒂安娜从卡尔臂下钻出,一刀捅向了对方的胸口。
刀尖扎入皮肉,响起一声惨叫,蒂安娜双手握住刀柄,猛地拔出,滚热的鲜血立马喷了她一脸。
鲜血糊住口鼻,蒂安娜眨了下眼,那一瞬间浑身凝滞,仿佛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