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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若是普通的宠臣,自然是叫人来抬出去即可。可偏偏是她,他不愿意让旁人瞧见她醉酒的这副娇态。
    若是那些人见了这眼波盈盈的人,生出妄念,岂不是徒增烦恼。
    他如是劝慰着自己,上前两步,走到她身侧。
    她只是耸了耸鼻尖儿,似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眼里那泪竟然就这么落下来,娇娇柔柔地挂在巴尖儿上。
    抬起两汪泪眼,她猛地直起身,将不知所措的男子推坐在石椅上,自个儿跨坐上去。
    那独属女子馥郁柔软的躯体甫一入怀,男子刹时间像是被烫伤了的八爪鱼,手脚都痉挛起来,再寻不见原本朗月清风的贵公子模样。
    顶着迷蒙的泪眼,女子伸出纤白的五指,慢吞吞地描摹着男子薄薄的唇瓣,另一只手,解开自己的衣襟,捉住男子的手,强硬地按在自己的肩颈处,一点一点往下滑。
    他全然被惑住心神,鬼使神差地任由她作为。掌心越过薄薄的衣衫、甚至可以体察到她肌肤温凉的触感。
    “仙仙徐动何盈盈,玉腕俱凝若云行”
    “爷不是最喜爱,鸦娘这腕子、这身段,还要什么旁人……”,她整个人温温柔柔地贴服在男子的上半身,红唇湿润,轻轻靠在他的耳珠上,含混不清地说着话。
    描摹男子嘴唇的手指,已经肆无忌惮地探进他的口腔,夹着他的舌尖儿,慢慢地捻/动,另一只手已经带着男子的手掌,滑进去,而那手也被逼着,逐渐回应起来。
    身子已经热了,她的意识早已朦胧又模糊,偏偏朝思暮想的人又在身边,那压抑了许久的爱恋混合着欲念,齐齐爆发。
    他喜欢自己情动后的身子,软、娇、仿佛春水化成一般可肆意欺负揉/弄,他的呼吸愈发急促,鼻息也灼烫起来。
    也是这一瞬间,他的神智彻底迷醉在这艳窟中,心里压抑许久的念头再也按捺不住。
    陡然甩开她的钳制,从那女子的温柔乡中缓缓抽出,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眼。
    自己许是疯了,他将拿手按在她的心口,又听见自己厉声逼问着她:“既然如此,你这心里,可还有旁人。”
    有着像其他人一样,可以随时越过他的人。
    她被吓住,眨眨眼,一滴泪落下来,神情里露出些许窘迫,“除了——”,下一刻,她的唇便被人吞入口中。
    他似是疯了,彻底失了神智,只知道一个劲儿地掠夺和吞咽,烫得惊人的手掌,一只箍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扣着她的后脑。
    她脑中终于有了些许清明,或许是床榻间的些许回忆涌上心头,她怯了,慌里慌张地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却被他使力禁锢得更紧,几乎要嵌进他的怀里。
    鼻间发出含混不清的闷哼,娇娇怯怯,却成了诱使他更为疯狂。内心的不安与妒火刹那间齐齐涌上心头,他喉头一动,舌尖儿探得更深。
    像直接探到她的心里,将那颗心剖开,把所有不相干的东西全都拔出干净。
    “疼……”,她趁着换气的功夫,红着眼讨饶。男子瞧着她红肿可怜的唇,心头的火愈烧愈旺,他俯下身,隔着轻薄的衣衫,咬住她的肩头。她轻呼一声,两手抱住他的后颈,反被他打横抱起来。
    他抱着她往前走,手指却隐隐发着抖。过往种种浮上眼前,自他出生起,似乎便是那波涛汹涌海面上的一夜孤舟,片刻不停,瞧不见来处,也更寻不到归处。
    他想她陪着他,长长久久地往前走。
    第79章 前尘怨(二)
    官烨很好解决, 不过是泥里讨活的虫子。一点点好处,加一点点诱骗,他是皇子, 天生讲话就要比其他人更叫人信服三分。
    “殿下骗人,阿姐绝不会嫌弃我, 更不会生出丢弃我的念头。”
    他的眉眼生得可真像她,连这股聪明劲儿也相像得很。只可惜,这两样在官白纻身上, 叫他百般爱怜,在他身上,反更令人生厌。
    他只是站在那里,明明是卑贱至此的身份, 可殷俶却觉得他笑容里有着看穿自己所有心思的傲慢与自得。
    他与官白纻更亲近,他和她之间的联系那般紧密, 超脱世间任何一对寻常姐弟。她是为了他,才进宫, 到自己身边的。
    那么稚嫩的眉眼, 却敢向他叫嚣:“开条件吧,殿下。在下一条命, 能为阿姐挣些什么?”
    四妃之首、一个足以支撑她后半生的孩子、盛宠不衰, 不与朝堂有任何瓜葛,她会安安分分在他的后宫活到终老。
    他眼也不眨地开出一个又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条件, 官烨很聪明,但他再聪明,在一个毫无廉耻的上位者面前, 俱都无济于事。
    官烨不信他, 官白纻却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他的说辞。他让官烨亲手捅伤官白纻, 至此,彻底斩断她与旁人的最后一丝牵绊。
    再之后,再之后就是无休止的纷乱。那些纷乱,当时觉得那样要紧,可回头想想,竟然觉得了无生趣,不及她眼角眉梢的半分风情。
    他成了太子。她还是他的妾侍。
    经历五年东宫幽禁,他因战乱被赦免、暂理朝政,将睿宗的朝廷蚕食殆尽。他离登基,只差一个睿宗的死期。
    也在这时,边疆传来陆蓁蓁可以被接回的消息。她被国公接回,国公怀的是什么心思,他怎会不知。
    不想一味打压,反叫这一支离心,陆蓁蓁是个失贞的后妃,她当不了皇后,他也不会碰她。只是迎回宫中,当个瓷瓶摆在台上便可。
    只是她似乎格外在意。他这才想起,为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别扭心思,他总是在想喊她时,随意扯了另一个为数不多的、还记得的女人名字。
    不只是她不愿示弱,他亦不甘心,在她面前,怎么便那么容易生出脆弱的情态。
    想被她拦在怀中,想她为他垂泪,想她的一颦一笑皆是为他。
    这又算什么呢?
    *
    “殿下,事已了,只……只是,还有个心愿,望殿下成全。”
    睿宗缠绵病榻数月,他出手动了殷觉。官烨作为他手底的腹心,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按大历法令、处以极刑。
    “何事?”
    “临死前,叫我体体面面地再看一眼阿姐。”
    他以为官白纻会为官烨求情。更可笑的是,他已经在她开口前,答应下来。他隐隐觉得,一旦官烨身死,或许他和她之间,就会步入某种宿命的悲剧终局中,寻不到任何出路。
    她去了,回来后缠绵病榻数月。接着,就是对他愈发偏执地纠缠。她将一切都固执地牵系在他身上,他坦然地接受,隐隐欢喜。可即便这样,他的心底仍是生出几分难言的惶恐之心。
    惶恐。
    陆蓁蓁入东宫的头一个月,他没得空去见。只是依照国公的意思,给了个夫人的头衔,且顺带赐了个封号。从桌上翻开的册子里随意圈下了一个“淑”。
    如此一来,她便在身份上隐隐压了官白纻一头。
    那日殷俶刚回宫,陆蓁蓁便解下所有的头饰、素衣将他拦在半路请罪。
    原来是她今日惩处官白纻,且鞭打了她身旁一直跟着侍候的侍女。
    “殿下,妾身的确是寻衅滋事,此事里官夫人无辜,她身旁的侍女更是无辜受累。只是,今日妾身有非如此不可的缘由。”
    “敬顺之道,妇之大礼也。妾身入宫前,便听闻这位官夫人飞扬跋扈、行事狠毒。甚至生过因嫉妒斩杀后院旁的妾侍这般骇人听闻的举动。妾身此举,是为劝诫殿下,就算您再偏宠官氏,也不该失了分寸,违了礼数。”
    “若纵着她如此行事,日后,后宫尚且如此,殿下又该以何等面目面对前朝、面对天下。礼法朝纲,又该如何留存。”
    殷俶静静听了她的话,又瞧了瞧陆蓁蓁的装扮。有那么刹那,他似乎又看见了陆皇后。
    他知道陆蓁蓁这些话都是哄傻子听的东西,她是陆家教养大的,这套东西该如何使,纵然是个女人,她却仍旧熟习。
    今日这般做,不过是试一试官白纻在后院里的分量,若他恼了,看在陆家的份上,绝不会责罚她;若是他不恼,她便知晓官白纻终究只是个更得宠的妾侍,不足为惧。
    至少,这样一个身份卑贱的平民女子,绝无能力左右他的想法,更无可能左右朝局。
    所谓礼教,这一套不过是用来装裱的东西,也似是这世上,为数不多能压住他的东西。虽然只有这么一样,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没有兴致去仔细瞧她的脸,只要看看她的发饰、衣服,他能分辨这是谁家的娘娘,如此便尽够了。
    “孤知道了,考虑的也不无道理。夜里风凉,早些回宫罢。”
    他控制不住地迈向官白纻小院的方向,纵然知道陆蓁蓁的两眼就在后面偷偷瞧着,纵然知道,此举少了制衡之智。他还是想见她。
    或许也是此时,他隐隐发觉,这个素来站在他脚下的人,从崖底爬了上来,拽住了他的脚腕。
    她随时能叫他掉下去,可他却不舍得斩断她的双臂。
    她,许是不能再留。
    *
    “殿下,官夫人仍旧昏着。昨儿清醒了几个时辰,今儿又晕了过去。”
    “差人置于软轿内,连夜抬去高府。”
    一顶小轿,抬着昏迷的女人,从宫里慢悠悠地离开。
    他站在高墙之上,就这么看着。他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将她剥离,或许这样,他们还能得个善终的结局。
    睿宗驾崩,登基大典上,他独自走在长又长的阶梯上,眼睛下意识地扫向后宫内眷站立的位置。打头的是端庄典雅的陆蓁蓁。
    她装扮的极为妥帖,又因坎坷的经历,更多了几分难得的风韵。就像那经了风霜后开得更艳的牡丹花,盈盈一枝、国色天香。在她身后,是许多他甚至有些面生的女人们。
    她们姹紫嫣红地站在那儿,在他眼中,却荒谬的可笑。
    再往前一步,二品大员一列,高年赫然在列。
    他忽而很想上去交谈几句,开头必是寻常的寒暄。然后不着痕迹地打听几句她的境况:有没有醒?现下将她安排在了哪里?今儿有没有用早膳……,这些细碎到荒唐的问题,然确确实实,是他在这登基大典上,最想知道的事。
    第80章 前尘怨(三)
    ——“官姑娘今日与高大人口角两句, 二人不欢而散。高大人又去了京都新起的一家花楼,却并不是为了鱼水之乐。只是盘坐榻上,讲了一夜的志怪杂谈。”
    ——“今儿花楼里来了个怀孕的姑娘, 躺在高府门前,哭诉着要入高府。后被官姑娘觉出端倪, 当场拆穿。原来这姑娘原本有个相好,男子答应会为姑娘赎身,后不知所踪, 这姑娘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不愿意落胎,加之知道高大人与家中妻子不睦、且生性温和,这才动了歪念。高大人似乎颇受触动, 夜半在官姑娘院门外伫立半炷香之久。”
    ——“官姑娘今儿同侍女出府去放纸鸢,拴纸鸢的丝线断裂, 官姑娘败兴而归。高大人知晓后,连夜糊了个新的, 赠予官姑娘。官姑娘没有收下, 只是丢出门外。高大人神情沮丧,却并不着恼。”
    ……
    他点燃一室烛光, 赤脚站在石板上, 抽出长剑,欣赏着那烛光中愈发冷冽慑人的剑光。刀剑起落间, 一根蜡烛应声而断,飞溅的蜡油落在地上,凝成一个又一个霜白的小点。
    “讲。”
    ——“西南剿匪归突途遇山洪, 高大人舍身救下官姑娘, 官姑娘感念不已, 贴身照料两月有余,从不假人手。”
    ……
    ——“陛下,官……官姑娘今日……与高大人同房……实在是瞧不见房里的动静。”
    那里是瞧不见,分明是不敢再说。
    殷俶收回剑,拄着它孤坐于殿中。他背对着夜夜汇报的暗卫,脊背陡然拱下去,似是被抽干所有力气。他摆摆手,示意对方下去。
    夜凉如水,寒凉的风吹拂着两侧悬挂的水晶帘栊,他赤脚贴在冰凉的石板上,寒气自脚底入骨,双膝便针刺般疼起来。
    他思量着,自己这番作态,在旁人面前,该是如何可笑。
    他又想着,这一年两年避过去,同她再见上一面,怕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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