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姬走上前,路过我时扬着头颅。
我敛神微微低头:“妾参见帝姬。”
尔容笑了,驻足颔首回礼:“朱娘娘安好。”
唐娘子脸色灰白,尔容连眼风都不再给她,径直朝王皇后而去:“母后,我刚温完书就来寻你了。”
“母后住的可舒心?我总觉得这处忒冷清了些。”尔容拉着王皇后寒暄,“不过冷清亦有冷清的好处,至少不会有什么闲杂嘴碎的来惊扰了母后。”
说这话的时候,尔容一双与万岁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瞟向唐娘子,声音不大不小,倒叫在场的人听得清楚。
唐娘子年轻,脸皮薄不说,眼皮居然也浅:“帝姬也知道此处与冷宫无异,还是要谨记自己身份啊。”
话题中心的人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只见尔容怒瞪一双美目,却被王皇后拽住:“好了尔容,暑热性急,我留了莲子羹,快些去吃。”
尔容蹙着眉,瞪了一圈终还是愤愤地转身进了屋。
唐娘子面露得意之色,我清了清嗓子——毕竟拿着金册,好歹得发挥些作用。ⅾαимeìc.còм(danmeic.com)
“唐娘子今日以下犯上,罚奉叁月,闭门思过。”
不等她申辩,身边的宫婢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咬了牙回宫去了。
我也没了纳凉的兴致,再者场面略微尴尬,一声师太也着实难以唤出口,转身欲离开,那道绵软轻恬的声音叫住了我:“贵妃若是赏脸,可愿进来坐坐?”
看着王皇后恬静的笑容,不由自主应了下来,雪雁搀着我进了静慈堂。
金色的烛光摇曳,扑面而来一阵清凉,冰盆中冰量充足,感觉供冰最多的慈宁宫都要逊色些。
许是树影重重,此处的采光之于其他宫殿要阴沉许多的原因吧。
尔容背对着我们喝着莲子羹,头也不回:“还是母后这里凉爽,明明乾四所离这不过几步路,却躁得慌,到底父皇心疼母后,这景阳宫确实比坤宁宫适合避暑。”
转过头见到我也进来了,眉头微动——深宫里长大的小娘子,可一举一动仿佛见到了记忆里从前的万岁,无人在时也会这般顽劣,更多时透着沉静。
尔容见了我,神色不变:“朱娘娘也来了啊。”
王皇后吩咐另一个与她打扮相差无几的娘子再去端一碗莲子羹与我。
“什么避不避暑,礼佛之地,尔容不可胡说。”
面前呈上一碗晶莹剔透的莲子羹,我看向来人,有些许印象,好像是春纤嘴里那名唤作蕊黄贴身宫奴。
我并未立马开动,一时有些不自在起来——尔容先前的那一席话扰乱了我的心智,不难感觉得到八岁的小娘子对我施展若有似无的敌意,但说是在故意刺我,还是事实如此我一时竟也无法探知。
但后面尔容喋喋不休的话语倒是坐实了我前一个猜想。
“祖母今日头风又发作了,来去几个太医都不见好,女儿前些日子下了学去看望祖母,脸色差了许多,一直拉着我絮叨母后呢。”尔容瘪了小嘴,一双手扒着王皇后的衣袖,“母后,祖母很想你,去看看祖母吧。”
太后何时头风发作了?
我不着痕迹地皱了眉,递了一个眼神给身侧伺候的雪雁,她也疑惑地摇了摇头。
尔容话密,能看出王皇后很想顾虑我,只是打不断她。
手中的碗壁都被我手心的温度温热了,坐了一会儿,我不愿打扰她们这副母慈女孝的场景便起身告退。
临走前,尔容清甜的声音绵绵不绝地传入耳畔。
“母后何苦呢,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婆子,倒是扰了母后心智这许多年。”
“宁可信其有”
直到再也听不见了,我踏出景阳宫门,热浪扑面而来,呼吸不由得一窒。
想起春纤的话来,说王皇后当初嫁与万岁是高祖爷找了钦天监观天象敲定的正妃,却不想这凤命竟在叁年前差点克死自己的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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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那边确实传出了赵太后卧病的消息来,可又不准宫妃前往侍疾,就连万岁也把处理政事的地方迁至了养心殿,方便探视赵太后。
我连着几日去给万岁请安,都见他神色恹恹,面对我也是一副强打起精神的模样。
按下心中疑虑,我还是带了几个太医令用完早膳后往慈宁宫方向去了。
赵太后的贴身姑姑见了我,笑着引我进了内室,掀开珠帘便见那抹窈窕身影跪坐于脚踏上,赵太后靠着枕席与她说着话,神采奕奕不似我想象中的病容。
“儿臣参见太后娘娘。”我盈盈一拜,视线落在王皇后身上。
正纠结该如何称呼,只见她起身做着出家人的福礼:“贵妃安好。”
我笑着回礼:“不戒师太。”
太后面露不悦:“啧,这是真要出家当姑子去?你糊里糊涂就算了,怎么观业也如此拎不清。”
我知道太后倒不是在恼我,退开一旁:“娘娘,妾带了两名太医令来,这病总是不见好,万岁见了要伤心了。”
太后看向我眉眼慈爱吻和:“可清有心了,不过是老毛病,一个个的太医都往慈宁宫挤,其他人有个什么差事倒是不好办了。
“再说,如今皇后肯来照料,我这个老婆子也有个伴。”
听这意思是不需要太医了,我会意后也不再强求,秋姑姑搬来脚凳让我坐下,便顺水推舟留在寝殿攀谈起来。
万岁驾临的时候,太后拉着王皇后回忆起临安故都时的岁月。
“母后怎的又提起临安了?”万岁负手走进内殿,看到我点头示意,侍奉的宫人垂着头跪下,“是燕京呆不惯了么?”
“那倒不是,只是能陪我说话的人太少了,这不,宝橒和可清都来看望我了。”说着,拍了拍王皇后的手。
王皇后垂着眼睑站起朝万岁行礼,又笑着对太后道:“药快熬好了,除女去替太后看药。”
我站在一旁看她款款离去,又看向万岁亦半阖着眼,看不出神情变化,不知是不是巧合,待王皇后完全消失在红檀木门外,万岁像回过神一般坐在榻上关照起太后来。
倒是也没寒暄太久,又要急匆匆回养心殿去。
春纤朝我使眼色,我如梦初醒般站起来表示想要一同去,只见万岁不着痕迹地轻轻拂落我的指尖,只是一瞬,又抬手按在我的肩上,不轻不重的力道。
“可清再陪陪母后吧。”
我只得应承下来,又坐回原位。
太后轻轻咳嗽起来,我忙走上前轻拍着她的后背,太后笑:“可清还像小时候那样心细,只是算了,你去帮哀家看看,皇后怎的去了这般久。”
春纤想要跟着,我拒绝了,挽了袖口走出寝殿。
小厨房在前院,拐了两拐,正疑惑着怎么没有当值的宫人,像是被特意遣走了似的,忽听得一道沉闷的声音。
“王宝橒,你在躲朕?”
是本该回了养心殿的万岁。
“除女不敢前些日子周大人给太后请脉时提起,小帝姬似是又咳了”
“听别人说不如你自己来看。”
我就此驻足,木门虚掩着,透过细细的门缝,只瞥得万岁宽阔的后背,虽看不见神色,不自觉在脑海勾画他薄怒的样子。
可惜最后以失败告终,印象里的他在人前,波澜不惊的性情好像从没有因为谁如此澎湃过。
“尔容和朕说你前些日子见她了。”
“既然如此,怎么能厚此薄彼?
“尔容很想你,永清很想你,我你真的打算一直避而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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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贵妃娘娘反洗脑的故事(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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