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她是害怕。
所以习惯把自己隐入人群,习惯了不出声观察,习惯了一个人做所有事。
是所有。陈玦认为,这就是不让外部伤害到她的最好方式。
人是靠什么活着呢?靠什么被辨认呢?
陈玦低着头,用搅棒搅动着拿铁,黑白的界限渐渐模糊,变成暧昧的浅棕和灰白色,像某种大理石地板的配色。
她等待的时候喜欢想很多,这样时间会过得快很多。
不过,生活好像也有有趣的地方。
她明明是这样暧昧又模糊不清的角色,没有任何特点。有些普通人看起来平凡,可其实有勇气、有毅力、有血性,只是在特定的时候发挥才能。她连这样的普通人都算不上。
而他
脑海里冒出那个身影的一瞬间,她唇角忽然上翘,弧度很细微,但是很清晰。
周知善是搅拌之前的颜色。
有着强烈的个人特质,能让人非常利落地,一下将他从人群中拣选出来。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陈玦即使没刻意看都知道,不止是她,周围人也投注了视线。
他们两个是绝对不会相融的状态,却偏偏撞到了一起。
该说不说,陈玦觉得,连这座熟悉到极致的小城,粗粝、坚硬、常年风沙的泱南,都骤然变成了轻巧的彩虹色、被巨大的柔软的透明云朵包裹了起来。
转角遇到的流浪狗可爱;买糖葫芦串时的大叔也可爱,多送的半串冰糖草莓她还带给他吃了;常逛的路边小店进了新文具,3.5一支,颜色很漂亮,她准备写日记用。
他们见面的时间其实不算多,但是不见的时候,等待的延长,也使见到时的快乐变厚了许多。
至少陈玦是这么觉得的。
她抬腕看了眼表,七点十分。
周知善偶尔会突然报急,说来不了。但只要他能赴约,就从不迟到。
今天是例外,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十分钟了。
这里是泱南唯一一家桌子超过十张的饮品店,他们每次约会都先在这里见面的。
她视线扫向窗外,雪下的纷纷扬扬,窗外人群行色匆匆,有的情侣躲在一把伞下,凛冽的风雪里,一切都隐去褪成了远景,只有黑夜的黑,骤雪的白,还有一些漂浮的蓝红。
陈玦把头搁在手臂上,换了个姿势,半眯着眸看,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漫无目的。
打他的手机没接,信息也没回。打了几次以后,提示关机了。
又一个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一个小时。
睡了一觉。
九点半。
打烊时间到了。
服务生叫醒了她。
陈玦有些茫然地睁眼,意识过来后点头:抱歉。
她站到了小店的屋檐下,雪粒吹到面上,陈玦伸手随便抹了一把,手插回兜里,垂着头沉默片刻,再次拨通了电话。
滴
这次通了。
响了三声以后,那头接了起来。
陈玦抬起头来:喂。
陈玦:你在哪里?没什么事吧?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带着两分犹疑:你是,西西?
对话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陈玦才道:我是陈玦。
那边沉默了几秒:我叫阿龙。周哥现在可能接不了电话。
陈玦本来背靠着玻璃,闻言直起背,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阿龙:你是周哥女朋友吗?
陈玦:我是。
阿龙语气有些挣扎后的自暴自弃:我不该多事,但未来谁也说不准他受伤了。在做手术。
陈玦没说话。
过了快十秒,她说:地址给我。
陈玦有一种错觉。
她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怎么上车的也不记得,怎么到医院的也不记得。
只记得手术室外的走廊灯昏暗。
4.
风雪和手术都持续到凌晨。
人推进了普通病房,医生说只能有一个人进去陪护。
阿龙本来缩在角落,衣袖上都是干涸的血迹,闻言他从失神中惊醒一般,刚想起来,又看向对面的陈玦:陈姐,你去吧。
陈玦坐在椅子边缘,垂头看着地板,入了神。
阿龙叫了她两遍,她才抬头:啊。
你去吧。
陈玦:是你签的字。
阿龙愣了一下,有些踌躇起来。
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赌气不悦。但从她平淡如水的面上,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陈玦站起来:我是说真的,你赶紧去看看。到明早再换我。
医生也赞同:第一个晚上没护理,建议还是男性亲属陪护,麻药劲过了会有不适,照顾的话还是他方便点。
阿龙:哦噢。好的。
阿龙进去后,陈玦才叫住了主刀医生:不好意思,耽误您一分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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