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痛苦地活着和痛快地死去之间,爱丽丝最终选择了降智。
但在佩戴上[幼虫之歌]之前,她瞥见游戏界面的侧边一个很小的、像是一扇画廊大门的图标,名为[苦痛之路]。
她进入其中,原本摆在床头滴答作响的石英钟、轰鸣的空调机箱、以及窗外仍未停止的风雪——此世之中正在运动的一切,都仿佛被一只手按下了暂停键——安静了下来。
空气中突然出现了像是拼图碎片之间的缝隙,嵌在碎片上的图案忽然像墙皮一般剥落,露出内里的纯白。
悠长伤感的音乐如同溪水从纯白的长廊中流淌而出,银灰色的植株,像是水银中伸出的叶开出的花,随着乐声轻轻摇曳。
[Path Of Pain]
[苦痛之路]
怎么给游戏里的东西起个名还这么玄玄乎乎的……
爱丽丝步入其中,一本书忽然出现在她手中。翻开后,里面收录了她到目前为止接触过的游戏人物、道具、地图场景,却唯独没有游戏背景介绍,一个字都没有。
这破游戏真的打算让她自己探索这个世界吗?!
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那样?!
深度沉浸滚出游戏界!!!
爱丽丝在心中发表完过激发言,一边深呼吸,一边视线自长廊两边纯白到刺眼的墙面上逡巡而过。
这里高高低低地挂着大大小小的精美画框,但绝大部分都是空的。只有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挂着一副。
画中有个小女孩虚弱地将自己团成一团,蜷缩在一扇透出红光的门前,纷飞的雪花绕开她的身体,像一个茧似的将她包裹在画面的最中间。
画框下方的铭牌上印刻着画的名字[风雪夜]
挺好。
爱丽丝想,看个CG跟逛画展一样,有格调,有品位。
但无论是刚才的枪也好,还是这条充满不合时宜的艺术气息的长廊也好。这些真的是楠雄A梦的手笔吗?
爱丽丝脑子里蹦出了另一个脑袋上戳着一根棒棒糖的、无比欠揍的人。
……算了,等打完游戏再说。
她退出[苦痛之路],被剥落的拼图再次复原,不应存在的世界之隙填补回原样。
爱丽丝戴上[幼虫之歌],把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回身上,决定一面在脑子里把《资本论》《君主论》《社会契约论》按顺序过了一遍,一面试图在此过程中及时发现自己身心的变化。
结果没过一会儿,她脑袋一歪,睡着了。
与此同时,吠舞罗一楼。
“让八田他们带着照片在附近问过了,没人见过那孩子。”
“已经拜托青组那边用唯识系统查过了,没有任何资料,那孩子应该是黑户。”草薙出云掸了掸指尖,一簇火苗掠过他手中的香烟,“昨晚暴雪,监控镜头要不结冰要不没拍到东西。”
“游乐园呢?那边也没有消息吗?”十束多多良扇开飘到面前的烟。
“没有。那家游乐园今年上半年就因为所属公司宣布破产重组暂停营业了,所有设施都不再对外开放,现在唯一的剩余价值就是周边小孩子会跑去占用空地玩躲避球。”
“现在怎么办?尊。”草薙吸了口烟又悠悠吐出,看向歪着身子半躺在沙发上的周防尊。
草薙出云比较偏向找一家离得近一点、知人知面知心的夫妇,将小孩暂时送过去。
至于为什么不考虑孤儿院……资本主义国家的孤儿院可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领养的流程太长、手续太多、费用太高,院方将小孩当作商品叫价,以及不时曝出的猥亵丑闻……听着都让人头疼。
气氛有些凝重,这时一直沉默的安娜忽然问:“不能让爱丽丝留下来吗?”
三个大人都愣了一下,看向她。
“为什么想让爱丽丝留下来?安娜。”十束多多良轻声问,“说起来你好像一开始就能感应到爱丽丝的存在,是因为这个吗?”
安娜用力地点头,恳切地看着他们。对于没什么表情的她而言,已经算是相当激动外放的表现。
吠舞罗真正的话事人,周防尊叼着支烟,一上一下地晃着,目光像是失焦了一般思考着什么。
最后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让她自己选。如果愿意留就留。”
“谢谢你!尊!”安娜扑过来抱了抱他。
他拎起安娜的后衣领,将她拎远一点,看着她的脸:“就那么开心吗?”
“想和爱丽丝,成为朋友。”
安娜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
再次醒来时,爱丽丝感觉世界好像发生了些许微妙的不同。
具体是哪里、有什么不同,爱丽丝说不上来。但如果有人现在来问她“小朋友你几岁”,她可以立马扬起脑袋,骄傲地告诉对方自己今年五岁,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大孩子爱丽丝翻身下了床,门把需要她举起手臂才能够到。
她往外踏出一步,很快又退回到房间内,穿上羽绒服。走廊没有空调,冷风嗖嗖。
一楼也没有空调,她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人也没有。
刚才不是还有几个人来看过她么?爱丽丝在一楼晃了两圈,很快对找人失去了兴趣,那一面琳琅满目颜色各异的酒瓶吸引了她的注意。
酒柜上落了锁,只能隔着玻璃看,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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