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落地后她松开了手。“趁乱换身衣服,别伤人。”
夜色之中,一身白色跟当个靶子没什么区别。
客栈内,同那窗子相比也没宽到哪里去的走道一侧便是房间,比起用铁水浇筑得让人望而生畏,与石山诡异契合的外墙,房间的墙就显得破落得多。
时年听过此处客栈的主人半天风的做派。
这人滴水便要百两银子,是个出了名的敲诈勒索成性的,在房间布置上抠门一些实在正常。
但这也正好方便了她们。
柳无眉不过稍一迟疑便已经慢了时年一步,眼看着她在足不沾尘的从走廊上经过间,一掌掌拍向了那些紧闭的房门,被击破的门扇又被倒灌进来的夜风吹开,里面的人还来不及骂骂咧咧出声,已经先听到了天上捕猎者的声音。
而时年轻描淡写地从窗口一跃而出,全然像是一缕清风跳进了下一层故技重施。
有两层客栈住客被惊动造成的连锁反应,足够让整间客栈都混乱起来了。
可等半天风穿好衣服,带上武器,喊上自家看家护院那位有一身蛮力的老颜一起去看情况的时候,这一通乱象的制造者却已经一时之间找不到在哪儿了。
沙漠里敢往这地方住的大多是有点本事在的,否则恐怕早就被半天风掏空了积蓄丢出门去了,哪里还能睡得踏实,现下找不到搞事的那个人,自然要先找老板。
眼见得这群住客离他近的,已经是一副要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架势,半天风哆嗦着走到了窗口,却看到了他更不想看到的一幕。
空中明月、寒星、盘旋的飞鹰之下,一个红衣少女踩着石山翻了过来,吹出的哨声口令与飞禽的振翅之声交相呼应。
另一个同行的白衣少女,握着尚未出鞘的长剑,已经翻进了客栈之中。
红衣服的那个……半天风见过。
白衣服的那个能跟对方走在一起,是什么身份也已经不必说了。
天老爷的,他怎么就招惹上这两个明摆着同石观音有莫大联系的人了……
而时年此时已经同柳无眉在马厩里会合到了一处。
慌乱的住客里也有直接冲着此地而来的,要是命都没有了找半天风退回来高额的住宿费用还有什么意义。
上一次那红衣小姑娘来的时候,一把银色小刀嫌人手脏便剁了别人的手腕,现在还带着那一堆之前被她栓在船上的鹰,更有个看起来身姿曼妙,却白纱覆面,看起来也不是善茬的帮凶。
趁着她们还没注意到此地,早跑为上。
时年往柳无眉的方向看了眼。
她跟自己一样已经抢了不知道哪位住客的深色衣物与斗篷,一半的脸藏匿在月色照不到的阴影之中,用眉粉勾勒出的眉毛之下,一双柔波含情的眼睛里无端显露出几分阴鸷,唇色依然是一贯的苍白。
不过都是习武之人,这种身体上的柔弱完全不影响她此时翻身上马的利落。
“走!”时年扯了扯缰绳。
混乱之中马匹也是受惊的状态,压根没人关心她们到底有没有骑了别人的马,为防止商队不好管控,队伍里的马大多是些温顺的,以至于让这两个陌生人坐到背上也只是随着其他人一起朝外。
柳无眉却没跟上来。
时年回头望去,却看见她转头正在看石山之上的长孙红。
现在可不是耽搁的时候。
长孙红和曲无容又不是傻子,骑马奔逃的多了闹出动静,自然会从客栈转向这边。
她还没来得及再催促一句,便听到柳无眉突然说道,“杀了石观音洞府内的那么多弟子有什么用,又没有个凭证。”
“既然要背叛那就背叛得彻底一点好了,我去取个投名状来。”
“……”时年有点懵圈。
向来只有她不按常理出牌让别人无语的份,可柳无眉这话里的信息量着实有点大。
什么叫做“杀了石观音洞府内的那么多弟子”?
她乔装成无花之后从柳无眉的房间转道去找长孙红,而后去石林洞府出口的时间压根没有多久,柳无眉若之前没有此等准备,根本不可能来得及做多少事情。
但看起来她下了不少黑手。
镜子也傻眼了。
他借着传音问道。【你真的要选择跟她一起离开吗?】
【如果她知道你从头到尾都在骗她利用她,她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样一个目的性极强的人,带着她只会给你自己添麻烦。】
【更何况,就算石观音的弟子受控于罂粟之毒,死了和活着没有太大区别,可柳无眉视人命如草芥已成习性……】
时年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她原本是打算离开此地之后就跟柳无眉分道扬镳的。
只是丢了个原本就下不去手、让石观音纠结得很的囚犯,就算是要怪责下来,多几个分摊罪责的人石观音总没有这个重罚的必要。
柳无眉想走便走,想回也大可以把罪名都推给她之后回去。
毕竟易容成无花的样子,就连长孙红都不曾分辨出真伪,柳无眉受骗完全说的过去。
时年在逃离鹰舟的时候选择的不是让两人各走各的,而是拎着她一并走也正是为了给她留下一点转圜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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