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了,他便将他遣走了,冒顿此举很难让兰佩不多想一层。
然她也知,大局当前,男人纵有小肚鸡肠,定也是服从大局的。
她洗漱穿戴,做一副军中男子装扮来到军帐,见冒顿正与几位将领围着沙盘推演,他在行军途中排兵布阵从不避她,有时还会特意寻她来,将自己的军事行动计划告知,听听她的意见。
故而守卫军帐的士卒见大阏氏来到,未加阻拦,亦未通传,冒顿听见进帐脚步声,从沙盘前回过头来,不出所料看见是她,朝她招了招手,将她招到自己身侧。
来,大阏氏来的正好,孤给你介绍,这位是韩王信,这二位是他麾下的大将王黄和赵利。
兰佩抬眸扫去,见如雷贯耳的韩王果真生的人高马大,与冒顿的体格不相上下,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站在他身侧的王黄和赵利虽矮了一头,也皆是勇武之姿。
她微微福身算是向几位将领行了个礼,众人忙回礼道:见过大阏氏。
冒顿眉眼舒展,道:大家不必如此多礼,来,咱们接着说!
大单于的中原语说得甚是流利,与韩王等汉将部署军事行动毫无障碍,兰佩站在他身侧,见丘林稽且和当于铁拂围站在沙盘另一头,蹙眉听得十分辛苦,不禁有些好笑。
她于是小声对两位匈奴将领传译,冒顿说完一句,便有悦耳的女声用匈奴语低声重复一遍,冒顿唇角几不可查的一弯,又迅速换上一脸正色:柴武手下皆为精锐,且句注山易守难攻,孤派赵实前去不过为了分散汉军的注意力,并没有与之鏖战的打算,孤以为,匈奴与韩王主力应主攻晋阳,拿下晋阳后,便切断了汉军北上的通道,事半功倍。
韩王信连连点头:如今距离新年已没几天了,据本王得到消息,汉王将于新年入迁长乐宫,举办元旦朝贺大礼,我们则可以利用这个时间自马邑直插晋阳,夺下晋阳城,杀他个措手不及。
冒顿一心想要尽快拿下晋阳,当即便同意了韩王信的建议,定下了出兵计划。
大军开拔在即,军队粮草辎重都需调配,汉匈几员大将领命后速去准备,冒顿将兰佩留在军帐,牵起她的手道:此次发兵晋阳,马邑虽有重兵驻守,我仍是不放心将你独自留下,你随我一同前去晋阳可好?
兰佩的目光投向沙盘,晋阳与马邑两面小旗,看起来虽近在咫尺,其间的距离也有可能便是天人永隔。
她轻轻点头,道:好,我随你同去。稍顿,她又坚定补充道:行军途中我可随大军骑马,不必再为我单驾帐车。
冒顿怜惜地将她揽入怀中:如此,便要辛苦委屈你了。
兰佩自他怀中仰头,一双灿若晨星的眸子凝望着他:能陪在大单于身侧见证汉匈一战,实乃妾此生莫大荣幸,何谈辛苦委屈。
冒顿心头一腔暖流袭过,嘴唇翕动了两下,终是觉得言语无力多余,蓦地俯身,用深深一吻诉说心中万语千言。
两日后,汉匈联军启程向晋阳进发,途经句注山时,竟意外与赵实一部汇合,方才得知,柴武与赵实正面相迎之后,一直且战且退,正从句注向晋阳城退逃,因这一路上山势绵延起伏,沟壑纵横,为避免遭遇伏击,赵实甚是谨慎,故行军推进速度缓慢,是以遇上了大单于和韩王信的联军。
两路大军汇合后,连夜一齐向晋阳进发,待来到晋阳城外驻扎,已是四日后的酉时。
此时,柴武率手下精锐早已入晋阳城。凛凛冬夜,城门紧闭,簇簇火杖将高大的城墙勾出一道金边,城楼上守卫森严,看得出对于汉匈联军兵临城下,柴武已做足了准备。
第二日一早,汉匈联军开始攻城。对于擅长在马背上快速移动作战的匈奴骑兵来说,攻城实在是用人头献祭的无谓牺牲,韩信手下的汉军步兵,虽早已习惯了攻受相峙,但因投降匈奴军心不定,以致攻城战连打三天,双方损失惨重,一时都很难找到对方弱点撕开缺口。
继续打下去,便意味着更多无谓伤亡。
但冒顿并不灰心,以他的推测,柴武手下至多不过一万人,即便攻城死伤甚众,守城每日也有大量伤亡,再坚持两天,他完全可以以人数取胜。
谁知第四日一早,联军发现,晋阳城楼上的守军突然全部消失,最初怕是有诈,联军不敢大举进攻,直到发现居然连城门也一撞就开后,这才大剌剌地涌入城中。
原来不过一晚的时间,柴武已将军队全部撤离,就连城中百姓也都从南门逃光,留给联军的,是一座完完全全的空城。
冒顿虽觉此事蹊跷,但此役的战略目标本就是攻下晋阳城,如今既已达成,尽快在城中部署兵力迎战刘邦才是关键,故而他派赵实领兵继续追杀柴武逃亡余部,力争将其一举歼灭。
正当他在城中部署守城兵力之时,斥候来报,周勃,灌婴,樊哙率大军绕过晋阳,正挥师武泉,向楼烦方向进发。
与此同时,刘邦自长安城率三十二万大军御驾亲征,一路北上,已逼近上党铜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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