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色未明时分,联军的战鼓已经擂响,赵实和王喜同时突袭汉军的左右两翼,打的汉军措手不及。
然周勃和灌婴到底是身经百战的骁将,不过短短几个回合,已组织军队摆出阵形迎敌,战场上的攻守很快被汉军逆转。
赵实骑在马上,冲在阵前,一箭射下了灌婴阵前的大纛,身后骑兵纷纷拉弓,箭矢如蝗虫般从天落下,赵实领兵如潮水般冲入敌阵。
灌婴见旗纛被射,口中高喊杀!向赵实迎来,灌婴挥戟,赵实持刀,两人一来二去斗了十数个回合不分胜负,赵实突围心切,有意卖了个破绽,灌婴待要持戟朝他心口刺去,却见赵实腰侧发力,仰倒在马背上,手中大刀趁势一挥,砍断了灌婴身下的一条马腿。
战马吃痛,朝前栽倒,灌婴在巨大的惯性之下,自马背上飞了出去,就在他摔倒在地的一刹,一只疾弩自侧后方突然向赵实射来,待他听见那兵器在风中划过的呼啸声,尖利的弩头已射穿他的前胸,将他射下了马背。
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胸腔一阵钻心的刺痛过后,他便失去了意识。阖上眼的一瞬,他仿佛又看见了马车辚辚,将兰佩送去东胡的一幕。
此一生,兰佩留在单于庭为大单于生儿育女,欠她的,他已还清。
唯愿大阏氏看在他的薄面上,日后对赵绮多多照拂,如此,他亦死而瞑目了。
......
韩王信冒死逃出汉军包围圈,向匈奴送去战报时,冒顿正在组织守军撤离晋阳,退守代谷。
听闻赵实战死,冒顿向来稳健的脚步竟滑了一下,险些摔倒。
你说什么?子初他,死了?!
他一脸错愕地瞪着韩王信,像是根本不相信,也绝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韩王信满身泥垢,一脸血污,哑声道:是,就在昨日,赵实大将军突围时被汉军的强弩射中前胸,当即坠马身亡。
冒顿:......
此次他派赵实前去铜鞮,主要是因赵实当时正在追杀柴武一部,离铜鞮最近,可在最短时间内驰援汉军,可他万万不曾想到,这一战,竟会要了赵实的命。
他走前可有话留与孤?
韩王信摇头:没有,赵将军当场殒命,未留下只字片语,不过本王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件遗物......
冒顿接过韩王信递来已沾满血迹的羊皮卷,缓缓打开,赵实熟悉的字迹跃然卷上。
冒顿匆匆扫过那寥寥数行诗句,不知赵实为何对一首诗会如此痴迷,被他烧了一卷,竟又刻了一卷,还一直带在身上,直到战死沙场,被胸前的鲜血浸透。
他紧攥羊皮卷,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眼角余光扫过正远远站在外侧的兰佩,直接将羊皮卷丢入了火撑。
无论如何,赵实都是为了匈奴战死,忠心日月可鉴。
至于他究竟是痴迷一首诗,亦或是一个女人,斯人已逝,他如今已不愿再去追究。
待到大单于出帐,兰佩似若不经意地瞥了眼火撑中已经烧掉了大半的羊皮卷,几个黑色小字在猩红的火苗中异常刺眼
正是当年她在银帐中看得入迷,被冒顿发现后丢入火撑的那首《卷耳》: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
汉军进入太原郡后捷报频传。先是在铜鞮一战大获全胜,之后又在晋阳打败了韩王信与匈奴联军,乘胜追至离石,再次击败韩王信的部队,致韩军遭到重创,丘林稽且奉冒顿之命在楼烦西北集结兵力御敌,亦被汉军击溃。
刘邦高奏凯歌,一路追着韩军和匈奴骑兵打,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从冒顿手中夺回晋阳,横行在晋阳城中,大汉皇帝喜滋滋地开始部署下一步行动兵分两路,周勃、灌婴一队继续向楼烦方向追击匈奴逃敌,他则亲自领兵北上,前往代谷与冒顿决一死战。
一路上,汉军数次遭遇匈奴骑兵,然匈奴军队一溃即走,四散奔逃,根本无法形成有效战斗力。刘邦急于解决掉冒顿回到他舒适温暖的长乐宫中,对于匈奴的屡战屡败,只道是汉军武器精良,令行禁止,英勇无敌,心想号称百蛮之王的冒顿也不过如此,被吹嘘地神乎其神令人闻风丧胆的匈奴骑兵更是毫无排兵布阵的章法可言,在大汉的步兵面前,如同一群散兵游勇,简直不堪一击。
刘邦只顾挥师直追,丝毫不曾察觉自己手下的几十万大军,已一步步陷入冒顿精心布下的陷阱之中。
是夜。
匈奴大军安扎在代谷,百夫长接到军命,正在挑选军中的老弱伤病之人,以及羸弱带病的马匹。
冒顿站在望楼上,眺望营区里星星点点的火把,身形凝固如同一尊雕像。
凛凛寒风中,兰佩策马在一派忙碌的军营中寻他不着,远见望楼守卫森严,抬头看去,果见那熟悉的身影立于楼上,高大威严尤如神祇一般。
她下马疾步登上望楼,与他并肩站立,柔声道:我听阿承说你一整日都未用膳,便给你带了些炙肉和浆酪来,多少吃些罢,都还是热的。
冒顿低头,见她手里拎着食盒正要打开,一双小手未戴手套,冻得通红。他微微蹙眉,夺过她手里的食盒搁在木栏上,宽大的手掌将她冰冷的小手完全包裹住,不忍道:为何不戴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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