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该死。
对不起,封于斯想要触碰明琰,却又想到她刚才的情况,最终只是轻轻扯住她的一点裙角。
他跪在明琰脚边,抿紧了唇,脸色发白:是我的错,求您别哭,您怎么处罚我都好,我都不会反抗,我不会再这样了,求您不要哭。
可他越说,那道细弱的低泣声就哭的越厉害。
好像有无数把利刃刻在心脏上,又痛又冷,封于斯捏皱了自己垂落的衣物,眼底墨色与血色交织。
他忍不住垂下头颅,重重喘了几口气。
薄汗覆上他的额头,他不敢再触碰明琰,嗓音带了哀求的沙哑:别哭,求您了。我,我该怎么做,我一切都听您的。
明琰又哭了几嗓子,琢磨着差不多了,微微打开指缝往外看了一眼,差点被他吓死。
只见封于斯将自己的手指咬得鲜血淋漓,唇角沾满血渍,温热的小股血液顺着他的手臂划入衣袖。
他咬过手指,又垂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试图往上增添新的伤口。
明琰一把握住他的手臂,不敢置信的问:你这是做什么?
对不起,封于斯垂着眼帘,神情病态又癫狂:我让你伤心了,我得做点什么
明琰语塞。
她捧着封于斯的脸,犹豫说道:其实,我是装的。
短暂的沉默过去,封于斯抬起眼帘。
他眼底混杂着凝重的黑和丝丝缕缕的红,像是被随意搅拌在一起的斑杂颜料,怪异且缭乱。
明琰顿了顿。
可就是这短暂的停顿,让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的怪物又流露出易碎的脆弱,他问:你是不是害怕我怕我这幅不正常的样子,怕我,怕我也会伤害你。
他就像是突然被触碰到了怪异模式的开关,整个人都透着沉郁黏重的气息。
明琰人傻了,她真的只是想装了一下哭逗逗他而已。
甚至她哭的毫无技术含量,哭着哭着她自己都觉得过分矫揉造作和别别扭扭。
封于斯不知道哪门子的病又犯了,抖着满是鲜血的手遮在脸上。
我也不想这样的,他语无伦次的说,可我害怕,别管我
明琰对于自己装哭的事情表示十分后悔。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
看着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的怪物,明琰把他抱进怀里,小声轻哄。
她想,这个世界上能够忍得了封于斯这样子的人,大概也就她一个了。
你害怕什么?明琰说,我觉对不会离开你,我保证。
封于斯脸色有些苍白,他伏在明琰肩头,紧紧的环抱着她的身体。
他思绪凌乱,脑子中的记忆杂糅在一起,有什么频起的幽暗情绪搅动着他的神经,让他浑身发冷。
作为人生活的时间久了,差点忘记他其实只是一个匍匐在深渊的尸骨中,残忍冷漠的怪物了。
甚至在此刻,脑海中关于他曾经在深渊中厮杀的记忆越发清晰起来。
那些粘稠滚烫的血液,鲜红柔软的血肉,尚且跳动的红艳心脏
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重复:
你是只怪物,最为卑贱疯狂,不配和她站在一起。
去死吧,只要你死掉了,她遭受的一切苦难都会消失了,她有父母,有同门师兄师姐,有宗门长老和师尊,更会有新的伴侣,她会获得幸福的。
远比现在要幸福的多。
封于斯痛苦的拧紧眉头:我,可我只会带给你苦难,不是吗?其实你离开我,才有最稳妥的生活。
离开,只要稍微想想,就足以让他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很自私,他不想要她离开啊。
封于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突然想到了这些,可触及这些冰冷的现实,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异常。
宛如坠入了层层编制的密网,涉及沁甜的蜜糖,他徒劳挣扎,却越坠越深,直至滑落深渊。
明琰打断他:谁说的?
封于斯睫毛微颤,他掀起了眼帘,心中糟乱的思绪有了些许荡清。
明琰想了一下,拿出药膏为他擦拭伤痕累累的手指:可能会有一点烦恼,可更多的是充实和温暖,就像现在这样。
就像现在这样?
封于斯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嗅着她身上浅淡的香气,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好暖,真的好暖。
这是他舍弃不去的念想,是他夜夜仰望的月光,如今静静的留在他的怀抱中,任由他放肆贴近。
心中那道声音冷冷重复:你该去死。
封于斯感受着明琰轻柔的抚慰,瞬间软了心神。
他是不可能放手的。
他怎么甘心就此死去,留下她一个人。
封于斯突然笑了起来,笑到唇齿间含了一丝血腥味。
他才不要死。
明琰拍着他的后背,心下疑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封于斯弯唇,眼底有浓重的黑雾翻涌而起,在他的视线中,无数细密的红色丝线一头联通远处的夜幕,一头汇拢起来,层层叠叠缠上他的心脏,并有钻入其中的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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