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以为是阮星恬杀了小白,到如今,她终于明白,真正杀了小白的是他自己。
阮星恬只是杀了他的那把刀。
穆千玄缄口不言的秘密,原来在此。他的一无所有,不是祝文暄的背刺,不是师门的漠视,是整个被颠倒黑白的人生。
她每日就伴在小白的身边,亲眼看着他一步步踏入深渊。
初夏的心底忽然漫开一丝丝难以遏制的疼痛。
他应该庆幸,有你在,他没有变成楼厌。
这句云淡风轻的话,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痛了初夏的眼睛。
初夏的眼角忽然变得有些酸涩。
穆千玄没有弑母,他尚有回头的机会,楼厌他却回不了头,只能厌这个字作为生命的注脚。初夏从前还怀疑过,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用厌字取名,原来简单的一个厌字的背后,承载的是他身为棋子、为人厌弃的一生。
初夏爱看甜文,看甜文时也时常幻想,当故事落下帷幕,没有了观众,帷幕后的主角们会不会撕下彼此的伪装,露出他们真正的面目。
他们也许并不相爱,他们甚至互相憎恨,只是作为作者笔下的傀儡,被迫展现受众喜爱的元素,装作相亲相爱的模样。而当他们回归自由,拥有自我意识,就会摆脱剧情的禁锢,对着彼此举起手中的屠刀。
她无数次幻想过的暗黑走向,变成真的了。
至此,初夏终于可以一锤定音:我穿了本假书。
楼厌讲完了故事,用内力震开封住门窗的机关,拎着初夏给他处理后脑勺的伤势。
他给的理由是,伤是初夏砸出来的,就该由初夏善后。
他说的很有道理,初夏还能怎样,当然是乖乖地给他清洗、上药、包扎。
小白受伤那段日子,都是她亲手照顾的,做起这些事来,得心应手。
楼厌给她讲了那个故事后,她对楼厌的态度就变了,像只小刺猬收了满身的刺,变得由内而外得温顺起来。
她再一次从头到尾把穆千玄再次重新认识了一遍。
这次她认识的,是真真正正、完完整整的穆千玄。苦的,甜的,酸的,辣的,都感同身受,在他的故事里,尝一遍他尝过的万般滋味。
楼厌站在她面前,她时常有种错觉,她与他只相识一世,却相爱了两世。她从书外走进书里的世界,站在这一世时光的洪流里,遥望着他身上的两世光阴,由陌生到熟悉,由相识到刻骨铭心。
楼厌带着初夏去吃饭,洗澡,他脱掉她的衣裳,眼睛里不带丝毫的欲`念,清洗着穆千玄在她身上留下来的痕迹。
初夏发现,她身上的每一寸骨骼,每一寸纹理,他都熟门熟路。她猛地抬起眉眼,隔着氤氲水汽,看着他。
怎么了?楼厌笑问。
她手腕轻抖,抚摸着他颈侧的牙印,迟疑着问道:你
楼厌清楚她在迟疑着什么,他有些苦恼地说道:我们的记忆,似乎在慢慢相融。
所以,他知道,穆千玄的手是如何一寸寸抚过初夏的身体,初夏哪里最为敏感,哪里不喜被人碰触,哪里被挠一挠,就会快乐得像只小黄鹂。
他抬起初夏的腿,亲吻着她的脚踝,解下扣在她腕间的金铃铛。
融了多少?
不多。楼厌唇角弯起暧昧的弧度,他融的是我最痛苦的记忆,而我,融的是他最快乐的记忆。
初夏瞬间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池水温度炙烫着皮肤,初夏的脸颊透出霞晕,眼睛里折射出的光芒耀眼极了。
楼厌很想欺负她,但他们两个的身体都不适合再做这种事情。
来日方长。
初夏勾着他解下的金铃铛,撞击出清脆的铃声:你解下这个,不怕我跑了?
你能跑到哪里去?
说的也是,黑白两道都成了穆千玄的势力,整个江湖都是他布下的天罗地网,初夏能逃到天涯海角,却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初夏很疲惫,她现在最该考虑的不是逃跑,是休息。
她回到收拾好的芳心阁,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
初夏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屋里燃着灯烛,楼厌坐在灯下,支着脑袋,闭眼小憩。
他没有睡着,他一旦睡着,极大可能会被穆千玄抢回身体。
他们两个的记忆在慢慢相融,迟早会融为一体,却依旧彼此针锋相对,不肯相让。
初夏刚坐起,他立时就睁开眼,漆黑的眼底,烛火肆意地燃烧着,衬得他双眼发亮,精神奕奕。
睡好了?他的语气温柔而随意。
初夏伸了个懒腰,舒服得叹口气:睡得真香。你不睡吗?
你是希望我睡,还是不希望我睡?楼厌的问话直白了当,双目直直逼着初夏望来。
初夏不好回答。
楼厌也许说得对,穆千玄比他可怕。楼厌会咄咄逼人,但会留下一线生机,初夏亦知道怎么拿捏他,穆千玄自从露出他的黑芝麻馅儿,初夏就摸不出他的心思了,更没时间摸索出有效的对付他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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