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无萧暴躁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着滚,我再也不要理她了!
他强忍着自己不知名的火气,终究是少年心性,来回几遍,最后艰难地调息了内力,才堪堪地睡去了。
第一天,堇色没有找他。
第二天,他闷闷地抱着被子,想着她要是来找我的话,自己就假装原谅她好了。
第三天,看着紧闭的竹门,无萧终于忍不住纳闷起来,她怎么还不来找我?
他终于耐不住坐了起来,难道真的是我做的不对吗?
而且无萧发现,堇色这几日几乎不出来了,白天也不出来采药,只闷在屋子里,不知做些什么,一天找不到人。
她好像,在刻意地躲着他。
终究是少年心性,终于寻着一个机会,看到堇色一个人坐在庭院里,他心里踌躇了一阵,便跟了出去。
堇色正在照顾幼鹰,看见他来了,抬起眼轻轻地瞥了一眼,面色温淡如常。
他颇为警觉地默默坐好,凝视了一会她温柔的动作,骚了搔头,试着开口,那个
堇色没有理会他,慢慢揭开幼鹰爪上的绷带,柔柔地拍着雏鹰,你差不多好了,也该离开了。
无萧一下子直起了身子。
这怎么感觉像是在说他?
于是,他悲戚地、有气无力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抱着幼鹰起身,一直去到了门外。
堇色张开手掌,举起捧在手心的幼鹰,轻轻道,去吧。
幼鹰跳在手心叫了一声,扑棱了一下翅膀,却并没有离去。
堇色有些不解,不想走么?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照顾你了。
无萧看着一人一鸟的温情画面,苦于自己插不进去,想了想,他道,你这样它是不会走的。
堇色顿住了动作,不发一语,但似乎是在耐心地听他说话。
你把它养的太好了,它是雄鹰,生来是属于天空的,安逸的环境只会消磨它的烈性。说完了之后,无萧自己像是也想到了什么,亦是怔了怔。
他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提议道,算了,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他拦腰抱起了她,连带着她手中的幼鹰一起,脚尖一点,便轻轻凌空而起。
堇色始料未及,情急之下不得不揽住他的腰身,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肯对他讲话了,无萧自然很高兴,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一会,你就知道了。
堇色怔住,这是他第二次带她飞,第一次,便是带她去了青城集市。
方寸之间的月亮有什么好看,他看着她,言笑晏晏,我带你去看外面的月亮吧。
堇色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被蛊惑了,否则她不会就这样真的跟着他离开了山谷,任由被少年背着,飞跃至崇山峻岭之间。他轻功奇绝,脚尖点在一棵树、一块石头、或者一个山崖的凸起处,纵身便已飞跃万丈,转眼间,清明谷已经离两人很远。
望着越来越小的清明谷,直至它成为一个点,后知后觉的懊恼涌起,她甚至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万一他将自己就这样永远带走了?
无萧身后长了眼睛似的,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笑道,别害怕,我不会拐走你的。
拐人,并非他所长。他要的是窃心。
听见了吗!这才是风的声音!身边尽是呼呼的风声,堇色忍不住抬起埋在他肩膀处的头颅,余光略过无数的山川俊峰。
那一刻,她身心喜悦。
许久的以后她才明白,那是名为自由的感觉。
可能是喝了酒,无萧周身清冽的酒气萦绕在鼻间,还有身上丝丝缕缕的皂香味,变成她心中那一道难以磨灭的映象。
如今又被他拦腰抱起,那种印象又再次浮现了出来。不过这次只过了一会,两人便落了地,面前是一道万丈悬崖。
看到这悬崖,无萧神色一冷,不好的回忆又涌了出来。正是在这里,他差点命不久矣,最后误打误撞地跌入了清明谷。
堇色刚一落稳,吓得倒退了一步,他从后面扶住她,缓缓道,雄鹰之所以是天空中的王者,是因为在小时候它们便不能再赖在巢穴,它们会被母鹰驱赶掉下悬崖,能够战胜这一困难的,便可以真正地学会飞翔,如若不然,等待的便只有死亡。
这一只我们捡到它的时候便受伤了,地方也对得上,很有可能便是在飞行历练中掉下来的。
说完,他接过幼鹰,一把便将它朝着眼前的万丈悬崖抛了下去。
幼鹰凄厉地喊了一声,便直直地坠了下去。
不!堇色心中一惊,不顾无萧的阻拦朝悬崖下看下去,它会死的!
就算是死,也是死得无憾!这才是它生来的价值。
堇色怔住。
雄鹰生来便要经受残酷的飞行历练,要蜕变,要重生,就算是死,也会死的悲壮,对于这种动物,最不可要的便是安逸的生活,所以,你这不是在救它,而是在害它。
无萧难得说了这么多话,深不见底的崖底,已经看不到幼鹰的身影。堇色沉默着,眼中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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