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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一又伸出两根指头来,轻声道:我本来想卖两文钱,结果那些女施主只给了两个铜板。
    绣团扇要用上好的丝面,另彩线,丝带不计,光每日熬眼睛的功夫都不知几何,这不识货的张彧竟是两个铜板就卖掉了,也难怪他片刻间就能一销而空。
    有那么一瞬间,青梅也不喜欢张彧了。可她转念一想,相貌清秀又实诚,若是青玉能息心调教,张彧总还算是个好丈夫,如此说服了自己一番,她接过铜板道:既扇子都卖掉了,我也该回家了。你们也早些回家吧,咱们回见?
    初四舔着一只冰棍儿,粘糊糊的糖水顺手往下流着,高声叫道:我要娶青梅!
    青梅心爱初四那傻乎乎的样子,回头在他颊上亲了一口道:好弟弟,青梅子酸口不好吃,我家里腌了一坛子的蜜渍梅子,改日你来了,姐姐喂你吃,好不好?
    吃青梅,娶青梅,初一简直要疯了。他抱过初四,细心拿帕子擦过孩子的手,正要说再见,便听身后一人高声叫道:小青梅,青玉和我家姐儿往五庄观上香去了,说若是你摆完了摊儿就早些回,不必等她。
    一匹马奔腾而过,恰是后巷那李家大伯。青梅还不及应,便见初一勾唇一笑:五庄观?孔仙人与我父亲,还颇有些缘份了。
    原来,张君幼年时叫母亲送出府,恰就是在五庄观孔真人的门下为徒。后来张君做了皇帝,拨了些银子修葺道观,有个做皇帝的徒弟,如今五庄观再不是小小一间子孙观,而是一间可以挂单上香的大观了。
    *
    三兄弟六条飞毛腿,初四又死活不肯要别人背,五个孩子一路从天清寺往五庄观,小青梅细细的脖子叫初四两手勒着,满头大汗,好容易才梳整齐的头发叫初四揉的像个鸡窝一样。
    她不服气张二总叫自己老太太,气喘嘘嘘两脚生风,好几回觉得自己要断气了,又咬牙挺过来,跟着那三兄弟往前跑。
    初一是长子,虽到如今也不曾明封太子之位,一应起居学习也都和几个弟弟公平对待。但唯有一点不同,便是从他五岁开始,隔个十天半月,张君便要三更半夜带他上一回五庄观所在的万寿山。
    俩人入更时出城,先上五庄观,再从五庄观一路爬到另一座峰头上的相国寺,费时两个时辰,到相国寺同光法师窠房中讨碗水喝,再讨点佛前供品,吃罢之后,赶着黎明下山,回京。
    在皇宫里,张君是父亲,新朝从他手中筑基,十多年时间,兵权抓在彼此亲兄弟的手中,文臣皆是当年他从两朝相交替的齿轮间一力相保下来的,虽帝王难做,但他的起点比任何皇帝都高,所以新朝在这十年中,颇为稳定。
    他一力担负起朝政,垂拱殿是一起屏障,障着如玉与四个孩子不为外界所扰的生活。他忙碌到几乎没有时间和孩子们单独相处。
    唯有这两人相伴爬山和下山的路上,张君是初一的师长。这是长子和父亲,或者说皇长子和皇帝之间能有的二人相处,一路上,张君会将一段时间以来,朝堂上所发生过的大事,边关所发生过的战事,俱皆讲给初一听,同时,也会告诉他处理结果,以及自己为何要如此处理。
    到如今,除了他之外,其余三个弟弟无此殊荣,能陪父亲一起爬山看日出。所以初一对于这条路熟的不能再熟,他闷跑了许久,忽而回头,便见小青梅驼着初四也在费力奔跑,满头乱糟糟的黄毛儿也叫汗浸透,一捋一捋泯在额头上。忽而,她许是叫石头绊了一下,猛的跪到了地上。
    *
    初四趴在青梅的背上,叫她一路颠的上下牙碰个不停,笑嘻嘻不停的说:青梅,我长大了要娶你!
    青梅跑的太急,叫一块石头一绊,初时脚并不疼,只觉得仿佛骨头咯蹬一声响,她把初四放在地上弯腰喘气,脱了鞋子揉着脚问道:为何?
    初四大脑袋晃荡着,说道:你生的好看!
    在比自己更小的孩子面前,青梅自然是大人一般。她捏着初四圆圆的小脸颊道:弟弟,那你可待快点儿长,我不喜欢小孩子,你至少要长到像你大哥那样大,我才肯嫁你。
    忽而身后一声清咳,初四脆生生叫道:大哥!
    青梅吐了吐舌头,暗道我方才那句话没毛病吧?
    她摸到自己脚面上圆鼓鼓一疙瘩突起,心中再叫一声不好,也知自己是崴了脚了。
    青梅常年在外摆摊儿,路走的多,右脚习惯性崴脚,倒是很习惯应对。也是为了解方才的尴尬,她高声叫道:张三!张三!
    初三也折返回来,问道:二姐儿你怎么坐下了?
    青梅抽过初三背上的棍子,拄着站起来,咬牙忍痛说道:张家大哥,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脚崴了,得赶回家找个郎中正骨去,就不陪你们往五庄观,你们自己去,可好?
    初一先把初四交给初三,单膝跪地,硬生生掰过青梅左躲右躲的脚,撩开袍子搭到自己大腿上,纤长长一根手指按了上去,一寸寸自她光滑的脚面上摸过,摸到那肿起的骨头时问道:可觉得疼?
    比起疼,他那只略凉的手握着她的脚时,手心中那层薄茧引起的磨擦更叫青梅难堪。初二和初三仿佛习以为常,只是抱臂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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