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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整个人都蔫了,拉着他玩水的罪魁祸首人倒是好得很,半点毛病也没有。
    宁倦试图把药接过来,亲手给陆清则喂药,陆清则哪看不出他的意图,拍开他的手,把药接过来,屏息一口气灌了,才起身道:“我和小刀去隔壁暖阁里说说话,陛下先自个儿处理奏本吧。”
    宁倦拧了下眉,他不喜欢陆清则和旁人单独待着,尤其还是背着他说话。
    在陆清则起身越过宁倦,准备下床的瞬间,陈小刀清晰地看到皇帝陛下半眯起了眼,像头盘算着将嘴边的猎物叼住咽喉的狼,仿佛下一瞬就会横腿一挡,趁着陆清则被他绊倒时,将人扯进怀里囚着。
    他心里一惊,但最后宁倦还是没动弹。
    一切似乎都只是他的想象。
    陆清则稳稳地站到地上,踩着特制的拖鞋站稳,顺势皇帝陛下不太高兴的脑袋,安抚道:“一会儿再回来陪你。”
    宁倦的脸色转阴为晴,乖乖地“嗯”了声。
    陈小刀:“……”
    见陈小刀有点傻眼的样子,长顺仿佛见到了昨日的自己,心里舒坦了点。
    也不止他一个人看到陆大人和陛下的相处后感到震撼嘛。
    他昨儿还以为,陛下那么対陆大人,这俩人真要撕破脸皮了。
    没想到晚上陛下就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进了陆大人的屋子,也没被赶出来。
    居然就成了。
    ……看不懂,就算他一路看下来,也还是看不懂。
    长顺心里大逆不道地想,都不晓得该说是陛下终于把陆大人哄上了龙床,还是自个儿爬上了陆大人的床。
    陆清则趿拉着拖鞋,跟陈小刀去了隔壁的暖阁,宁倦叫人打通了暖阁和卧房的墙,走到外间,几步就到了。
    周围没其他人了,陈小刀小嘴一叭叭,秃噜出一堆问题:“公子,那晚上你回来后发生了什么?我在外头听说宫里出了事,陛下看起来不是好好的么?你和陛下又是……”
    陆清则给他倒了杯茶,示意他不要激动,等陈小刀看起来冷静点了,才斟酌着道:“确实出了点事,不过暂时不打紧,我和陛下……算是说开了。”
    从那晚陆清则执意要回宫,头也不回地进了宫门时,陈小刀就有那么一丝预感了,但是听到陆清则最后一句话,还是轻嘶了口凉气,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公子,你这是,答应陛下了?”
    陆清则顿了顿,点了点头。
    陈小刀呆滞地喝了两口茶,呐呐道:“公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清则隐约能猜出他想问什么,颔首道:“问吧。”
    “你答应陛下,是因为陛下不愿放手,”陈小刀说得比较含蓄,没把“强迫”挂到嘴边,“还是因为……”
    陆清则微垂的长睫抬了抬,温和地与陈小刀対视上:“如你所想。”
    陈小刀一下卡住了。
    陆清则笑了笑:“会觉得我们很奇怪吗?”
    陈小刀想了会儿,感觉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摇头道:“怎么会,公子做什么都是対的。”
    只是他还是有所疑虑,咬咬牙,大胆地说了出来:“可是,公子,陛下到底是一国之君,与你不同,万一往后陛下后悔自己今日的行径,随时都能抽身,纳个什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朝中官员只会交口称赞,但您……”
    陆清则知道陈小刀在忧心什么,摇摇头,抿了口茶,把嘴里苦涩的药味儿冲去,话音虽淡,却十分坚定:“若宁倦那般做了,他便不是宁倦了。”
    陈小刀愣了会儿,挠挠头:“那便好,我见陛下対您的心意与爱护……的确是常人不能及的。”
    略微消化了下陆清则的事,陈小刀来不及过多思考,心里陡然一悚,连忙问:“対了,公子,周统领呢?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去向陛下求求情!”
    陆清则按住他:“正要和你说这事,陛下対周统领的责罚已下,降职三级,罚奉五年,昨日杖责完毕,等他稍作修养,就得发放出京。”
    陈小刀心里也明白,被陛下发现此事,不治死罪已经是宽宏大量,但听着这些责罚,还是懊恼又自责:“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以为陛下发现不了的,他只是比较信我……我这就去赔罪!”
    陆清则点头道:“我在陆府的私库中还有些银钱,你一并拿过去吧。”
    宁倦手掌大权之后,同意了内阁大臣范兴言的提议,调整了各级官员的俸禄。
    从前的俸禄太过微薄,许多兢兢业业的小官挣扎在温饱线上,从而滋生了不少贪官。
    现在新的俸禄体系好了许多,但罚奉五年的影响还是颇大,养伤和一家老小的吃喝都是问题。
    陈小刀是他的弟弟,周统领因陈小刀获罪,他也该力所能及地帮一下。
    陈小刀拒绝了:“我有些积蓄的,而且这件事是我一人促成,公子不必有什么负累。”
    话罢,见陆清则当真没什么大碍,陈小刀便出去,在宁倦那儿又告了个罪,然后领了出宫的牌子,急匆匆地去周统领家了。
    陆清则等了会儿,才慢吞吞地从暖阁回到了寝房里。
    他半天没回来,宁倦都要忍不住过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跑了,见人还在,才微微松了口气。
    陆清则握拳抵唇轻轻咳了几声:“我看你方才的态度,似乎是不生气了?”
    宁倦眉毛一扬,不承认:“我何时生过气,昨日不就放过陈小刀了。”
    不能让陆清则觉得他心胸狭隘。
    陆清则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也不拆穿:“是是,你最心胸宽阔了——已经两日了,宁琮还没什么行动吗?”
    宁倦感觉他前半句太敷衍了,不太满意,但还是回答道:“按他的性子,最迟明日就会有所行动了。”
    陆清则“哦”了声,脱了鞋子坐到榻上,浑身都还泛着酸疼感,蹙着眉靠在大迎枕上,又拿了本奏章帮他一起看。
    面前的人眉目如雪似月,带着些许病容,却不减颜色,温暖馥郁的梅香扑鼻而来,勾得宁倦蠢蠢欲动,喉间烧灼似的发渴。
    但前日也就来了两次,陆清则就这副样子了,他只能勉强按捺着,像只围着勾人的肉骨头转悠,却不敢咬下去的大犬,只能趴下来,将他围在自己身边,小心地盯着。
    一时没了心思看奏本,宁倦看他蜷着腿,不太舒服的样子,把他的小腿拉过来,给他按着小腿,装作漫不经意地问:“対了,怀雪,有件事我还没问你。”
    陆清则被捏舒服了,应了一声:“嗯?”
    “你那时候说,”宁倦在意得要命,忍到现在才问已经是极限了,“你有过一些学生。”
    陆清则沉默了一下,抬起头,和善地与满脸“我就是问问,我一点也不在意”的皇帝陛下対上目光:“怎么?”
    宁倦:“……有多少啊?”
    陆清则沉吟了一下:“你是说叫过我老师的学生吗?那这我得算算。”
    宁倦手下的动作一顿。
    是有过多少学生,还需要算算?!
    陆清则把从大学兼职当过家教的学生、参加夏令营教过的学生,以及带过的几个班的学生全部算进去,估摸着给出一个数字:“林林总总,几百个?”
    宁倦:“……”
    陆清则看宁倦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切换了不知道多少颜色,心里忍着笑,用脚轻轻踢了踢他:“怎么不按了?”
    宁倦沉默地继续给陆清则按小腿,良久,冷不丁开口:“但你现在只有我一个。”
    又执拗地碎碎念补充:“你还说过,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陆清则没来由地觉得这样的宁倦有点可爱。
    不是从前那种,用长者目光来看弟弟,或是用老师的目光看学生而感觉到的可爱。
    是另一种。
    宁倦平素在人前寒漠威严,铁血冷酷,底下的人在他面前,连喘气重点都不敢。
    除了他外,还有谁能知道私底下的陛下是这样的?
    陆清则含笑眨了下眼,挪了挪身下的位置,稍作犹豫后,凑过去,在宁倦英俊的脸颊上轻轻“啾”了一下。
    还在碎碎念证明自己地位有多特殊的皇帝陛下倏地就没声儿了,微微睁大了眼,连呼吸都凝滞了。
    这是陆清则第一次主动亲他。
    虽然那张柔软温凉的唇瓣只是轻蹭了一下便离开了,蜻蜓点水似的,宁倦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心尖像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中,情绪鼓胀。
    不是情欲,要更温暖柔软。
    大迎枕靠着也不是特别舒服,陆清则换了个姿势,侧靠在宁倦身上,淡定地继续翻看奏本:“宁霁微,别偷懒,书房里还搁着一座山呢。”
    这也是陆清则第一次这么主动靠过来。
    宁倦浑身都有些僵硬,一时反应不过来。
    陆清则没得到回应,以为宁倦还在为他有过几百个学生生气,想了想,伸手顺了顺他的背,温声道:“你是不一样的。”
    除了宁倦,没有人会这么执着热烈地喜欢他,他也不可能接受其他任何学生的追求。
    宁倦的喉头轻微发哽,低沉地“嗯”了声,右边的身体一动不敢动的,用着左手,把剩下的奏本批阅完了。
    陈小刀身份也不算特别,进宫出宫一轮,没引起什么人的关注。
    除了范兴言。
    三日前,乾元节夜里,陛下遇刺受了伤,暂时修养罢朝,几位阁臣每日进宫,在文渊阁议事,再由御前大总管长顺把奏本送回去。
    乾元节上,范兴言就対“新后”的身份有了几分疑惑,思索一番后,着人去陆府附近盯着,果然今日就得知,陈小刀被陛下的人带进了宫里。
    陈小刀是陆清则身边的人,陛下好好地突然把人叫进宫做什么?
    他心底愈发狐疑,很想再见见帝后,试探一下是否真如自己所想,但眼下没机会,也只能勉强按下疑惑。
    如陆清则和宁倦所料,转日里,蜀王府就有了异动。
    入京的这几日,宁琮心如死灰。
    那日在青楼里生生被痛昏过去后,从他醒来,便没有勇气再敢看一眼自己下面。
    然而无时无刻不在剧烈发痛的地方,还是在提醒着他,他作为男人的尊严没有了。
    那日青楼里一片狼藉,侍卫在地上翻找了许久,才把滚到角落里血糊糊的东西找回来,顺便和着另一样东西,妥妥帖帖地放在了宝盒里,就搁在床头。
    宁琮看一眼都觉得心如刀绞。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这几日稍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陷入暴怒,见到个侍女目光偏一点,就怀疑她在看自己下面,偷偷窃笑,看个侍卫走路带风,就怀疑対方是故意炫耀自己还有那玩意。
    因着他的疑神疑鬼,这几日蜀王府里被处死的人也不少,后院里飘荡着股血腥气。
    而府外还有小皇帝派来监视的人。
    宁琮满心怨毒的恨意,只恨京城离蜀中太远,自己带的人又不够多,受到如此奇耻大辱,也只能龟缩在王府里不能出去。
    只要有机会,他定要把宁倦剁碎了喂狗,让他尝尝和他一样的痛苦滋味!
    直到这一日,宁琮终于觉得有机会了。
    听闻小皇帝被刺,蜀王府外监视的人变少了,他可以派人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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