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汤留着吧,明早给你煮面。”
季苏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吃到嘴里的粥有一股食材天然的鲜甜味,菌菇和海鲜配合得天衣无缝。他眼睛有点湿,想起一段旧事。
到美国的前几个月,他被烤鸡牛排寿司三明治之类的三餐折磨着,心里惦记着小酒馆的菜,打开视频网站看烹饪节目,翻到一个叫岩土的摇滚乐队上综艺节目去做菜,那几个人里显然只有一个会做,其他人都是手足无措地帮忙,也就是添乱,节目效果拉满,笑点很密集,季苏缅也跟着乐,直到厨师把准备好的鸡腿肉倒进炒锅,火苗窜出来的那个瞬间,其他人都吓得后退,只有厨师本人优雅颠勺,这簇升腾的火焰点燃了他自己做饭的热情,一个摇滚乐队主唱都能做一手好菜,他也要学,不能再亏待自己的胃了。
事实证明,人类为了美食能付出超乎自己想象的努力,在浪费了两三公斤鸡腿之后,季苏缅还没放弃,发了一封微博私信给那个人:柯文老师,我是一名留学生,在洛杉矶读高中,看到您上综艺节目做了一道菜,特别想家,我想自己做一下,但试了几次味道都不太对,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您能告诉我如何炒鸡腿肉么?有什么独特的步骤是节目里没体现的么?by the way您做菜那段我已经看了十几遍了还是没学会……如有打扰之处还请您谅解,谢谢。
季苏缅原本没抱希望,他顺着这个综艺节目找到乐队以前的视频,某大学生音乐节崭露头角,毕业后正式出道,风格偏英伦摇滚,也不断地尝试新的音乐形式,爵士、雷鬼之类都有涉及,很有才华的一个乐队,看来做菜只是其中一个人的爱好而已。他们演出很多,行程也忙碌,自己的私信应该已经淹没在众多信息中不见天日了。
然而在一天的午餐时间,他收到了回复:“你好,谢谢你喜欢我的菜,节目剪辑的原因,没有展示全部的过程,具体步骤如下:鸡腿去骨切丁,加料酒、糖、……”最后他还写了一句,“如果还有其他想做但不会的都可以问我,做菜很简单,基本流程掌握了就没问题,希望你在异国能尝到家的味道。祝学业有成。”
算了一下时间,国内应该是凌晨三点,季苏缅对着手里的subway已经毫无胃口了,心头只剩下“家的味道”四散洋溢。
他还没吃完饭,仲磊就先去洗澡,洗完出了门,季苏缅以为他出去抽烟,也没问,继续盯着砂锅,锅里的牛尾闪着棕色的油亮的光,他甚至在想要不要把汤汁打包明天带去食堂拌饭。
仲磊回来把一张贴纸一样的东西扔给他:“洗澡的时候把膝盖贴起来。会用么?”
“这是……什么?”
“防水敷贴,撕下背面不透明的那层,对准了贴上,再把上面那个透明的撕掉就可以。”
描述得已经很清晰了,但季苏缅想都没想就说:“不会,没听懂。”
“……就这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智商够用?”
“二叔,智商要用在刀刃上。”
“可拉倒吧,过来!”仲磊半跪着,贴敷贴的时候小心谨慎,动作很轻,扶着他的膝盖像是捧着一只小雏鸡,和他平时不怎么高兴的强硬情绪大不相同。起初季苏缅并不适应这种略带暴躁的善意,时间久了也不知是自欺欺人还是习惯,反而觉得可爱。
平时都是仰望这个人,此时这样的角度看过去,头发很短,每一根都直直地站着,神气又倔强的样子。季苏缅好奇它会是怎样的手感,轻轻抬起手,竟想要抚摸一下,然而仲磊一抬头,他立刻缩了回去。
“行了,洗澡去!”
季苏缅抿抿嘴,心里略有些遗憾地去洗澡,出来之后说:“贴得还挺紧密,一点都没进水。哎二叔,你怎么知道有这种东西的?”
仲磊回忆:“嗯……之前刺青的时候贴过。”
“啊你还有刺青啊,刺的什么给我看看吧。”
“不给。”
“就看一眼嘛这么小气!”
“洗掉了。”
“我不信!给我看看。”季苏缅停下擦头发的手,拉扯他的衣服,“在哪在哪?”
仲磊后退一大步:“洗了就是洗了骗你干嘛!”
季苏缅还没松手,被他的后退扯了一把差点扑倒,仲磊又伸手去扶,一把搂在腰上。
有弹性的触感,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瘦,还是有些肌肉的,仲磊没把握好力气,搂住的同时还紧抓了一把,季苏缅腰一软,膝盖一疼,眼看着马上跪倒,慌乱中双手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一个尴尬得无与伦比的位置。
仲磊被抱着僵在当下,愣了片刻才把他拽起来:“胡闹什么!”他恼羞成怒,顺手拍了一巴掌。
——拍在了第二尴尬的位置,小屁股弹弹的软软的。
……
“那个,我出去抽根烟。”一个人强作镇定实则落荒而逃,另一个红着脸,不敢直视他。
窘迫两个字填满了周遭的空气。仲磊站在门外来了几回合深呼吸,才平息了加速运转的心脏。他有些懊恼,一不小心搞的自己像调戏小男孩的怪叔叔,而他的紧张似乎也昭示着心里并不清白,两个男人打闹一阵子,其实没什么,应该没什么……吧。
刚洗完澡的季苏缅,又燥热了起来,他承认自己是个俗人,有些感受确实来源于肢体接触。此时,任何陈词滥调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希望存在于心里,和体现在指尖是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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