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手机跳出一条预约单的提醒,去机场的,他往常的习惯是先看清楚时间和路线,再考虑一下是不是接单,如果在考虑的过程中被人捷足先登,那就是他命中无缘。仲磊总是以这样的方式逃避着,说不清逃避什么,但遇事先逃避就对了,但今天,他手轻轻一抬就点了确认,再看一眼行程,六点五十,从南山区出发,他看也没看季苏缅,说道:“你下了课自己回去吧,我去趟机场,晚上不回了。”
季苏缅答应下来,歪着脑袋从下往上瞅着他:“磊哥你今天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嗯。”
“怎么了?”
“累了。”
“那就别去机场,回家休息休息吧。”
“下车吧,我要走了。”
——这是不高兴,大写的不高兴,难不成……季苏缅撇撇嘴,说着“那你注意安全”便乖乖下了车,转身走进教室,嘴角扬起。
这天晚上季苏缅在即将到家的巷子口又遇到了老方,住了这么久,他始终觉得此人诡异:“方叔,您还没休息啊?”
递给他一把长伞,老方说:“你叔的伞,带回家吧,修好了。”
“哦好,多少钱,他给您钱了么?”
老方摆了摆手,按着膝盖艰难起身,却没回自己家,反而跟着他一起走。季苏缅心里疑惑:“方叔您……还有事?”
“去看看我的六月兰。”
——仅仅是看花?
这里的邻居们是季苏缅之前没接触过的人群,各自为生计奔波劳碌,城中村有着独属于自己的脏乱和混杂,在林立的高楼下,他们是看不见的灰尘,无暇顾及生活的细节与意义,每天都是机械地工作着,看似不知疲倦,却也只是“看似”而已。而老方不属于这一类,他腿脚不便,时间在他身边会不由自主地慢下来,他从事着几乎被时代淘汰了的手工业,修鞋、修伞、修很多人觉得用得差不多就要扔掉换新的生活物品,季苏缅不知道这个小摊能不能养活他自己,但他会种花,会养从池塘里捞出的小鱼,这些似乎是不属于城中村的另一种景致,这位大叔身上,充斥着他看不懂的矛盾。
给花浇了点水,老方交代他:“我走了,你锁好门。”
季苏缅点点头,“锁好门”,这不是他磊哥常说的话么。
也确实是。
老方给仲磊发了微信,覆命似的:他到家了。
ZL:好。
5月28日,仲磊的手机从一大早开始叮叮咚咚的不消停,这天是周末,他出门的时候季苏缅还没起床,但刚出门没多久,就收到一条留言。
苏缅:磊哥今天培训学校消防检查,不上课,下午不用来接我了。
苏缅:小瑜姐说来找我玩,我去买点菜,你晚上一定要回家吃饭啊,我亲自下厨!
ZL:不了,你们吃吧。
苏缅:你给我做了这么长时间饭,都没尝尝我的手艺呢,回来吧,一定不会失望的。
ZL:好吧,七点左右。
季苏缅不是不会做饭,只是做得没有那么惊艳而已,他的烹饪标准是熟、无毒,但给仲磊做一顿生日餐,确实水平不够,把赵芯瑜请来也无济于事,厨艺并不能遗传。
仲磊说是七点左右到家,实际六点钟就回来了,进门正遇上他们俩在厨房擦地,地上五彩斑斓,煞是好看,也甚是头疼。
“行了,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场面。你俩出去吧。”仲磊倚着门框,眉头拧在一起。
赵芯瑜轻声问:“哎,那大哥是不是生气了,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呀,一转身就打翻了。”
“原本想做个蛋糕给他的,这下完蛋了,临时买也买不到。”季苏缅很懊恼,“你说你碰掉什么不行。”
“怪我么?这厨房也太小了吧。”
“房子就这么小,厨房能有多大!”
“这么小你还住上瘾了,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呀?”
“我不回去,我就喜欢住这儿。”
“瞧你这点儿出息!”
季苏缅探过头,看仲磊正在厨房忙着没注意到他,悄悄地说:“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么?前几年很火的那个岩土乐队的主唱。”
“岩土?不是解散了么?主唱很帅的啊,怎么可能是他,你是不是要去看看眼科?”
“切!不信算了,今天他生日,你查查看。”
赵芯瑜将信将疑,拿出手机翻看:“我还真没关注过他们的八卦消息啊,网上说的这个骗婚的同性恋,被人打了毁容的,真的是他?”
“网上那些不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不是时不时跟他聊天么,刚出事那会儿我微博私信问他的,他回了,他说不是真的,另有隐情,然后就再也没回复过我。他不会骗我的,我信他。”
“那为什么不澄清?”
“不知道,总之从那时候开始,我再发什么他都没回复过,但微博没注销,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哦。好吧,你愿意相信就相信吧,但我看他脾气不太好的样子哎。”
“呵呵,偷偷告诉你,这人嘴硬心软。他经常早晨帮我整理西装,就这样——”说着他板起脸,学着仲磊的语气,“哎,你手臂是不是有什么残疾,摸不到脖子后面么?还是说你就喜欢虐待你的领子,有一种被蹂躏的凌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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