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季苏缅没在,喊了几声也没听到回应,猛地起身,背痛突袭而来,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摸出手机,已经没电了。
“季苏缅,你去哪了?”
“小酒馆啊,我给你微信留言了。”
“哦,没看到。你为什么乱跑?”
“我……没跑啊,我来找干爹问问情况,顺便把行李拿回家。”
“……可以啊你,都那样了你还能一大早跑出门。”
季苏缅在电话那头嗤嗤地偷笑,随即又正经起来:“磊哥,干爹说今天需要去看看墓地,你能陪我么?”
“好,在那儿等我。”
尽管赵元和仲磊都说不要考虑钱的问题,季苏缅还是坚持不要买墓地,给母亲挑了一棵树,并且拒绝了在树下放置水泥套盒。
工作人员说:“季先生,感谢您支持环保事业,您可以选择使用可降解的骨灰盒,这种材质不会对周围环境造成危害,经过一段时间可以完全降解,也不会影响树木的生长。”
季苏缅问:“不能直接放在树下面么?”
“什么?您说骨灰么?”
“对啊,感觉这个可降解的意义不大,反正最终也降解了。”
仲磊又一次提醒他不用考虑钱:“骨灰盒是一种仪式感,你可以给妈妈挑一个很好看的。”
“不用了,我妈是个很务实的人,反正最终都会归于土地,装起来和分散着没区别。但我想好好挑棵树,除了树,还能种别的么?花草之类的?”
“可以,您可以挑选一些生命力强的,月季、蔷薇或者二月兰之类都可以种。”
于是苏婉怡,在东海第二公墓的生态林中,拥有了一方安眠的土地。
这件重要的大事办好,仲磊执意送季苏缅回家休息,自己去和赵元一起办理其他的事,在回家的车上,他又一次接到孙恬恬的电话。
“磊哥你出什么事儿了么?我怎么看到消费提示有一笔墓园的支出?”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花点儿钱就要来问。再说我要是死了也不能是自己给自己置办吧。”
季苏缅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表示不满。
“我这不是怕你有什么困难来关心一下嘛!”
“没什么困难,我男朋友家里有事,帮忙操办的。”
“哦,男朋——”孙恬恬像是给自己按了一下暂停键,“什么?男朋友?磊哥你谈恋爱啊?”
“是啊。”
“哇,太好了啊!你……”车载蓝牙听得很真切,孙恬恬激动地都快哭了。
季苏缅加了一句:“恬恬姐姐您好,我是,男朋友。”
“你好你好,恭喜啊!——哎不对,节哀啊……”
仲磊很想笑:“行了你,我开车呢,回头再说吧,你要是哪天路过也可以顺路来家里吃个饭。”
“哪儿能顺路去呢,这得专程拜访,我去之前联系你!”
挂了电话,季苏缅幽幽地说:“磊哥,为什么我今天总是一会儿想笑一会儿想哭呢,而且控制不了自己。”
仲磊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别哭了,眼睛肿得厉害,都红了,闭上休息会儿。”
“可我想看着你,我怕你什么时候就不在我身边了。”
“哎,你讲讲道理,咱俩是谁睡完就跑的。”
“我是想在你睡醒之前赶紧去拿行李回家的。”
“就这么急切?都不能等我跟你一起去?”
“嗯!”
办理好母亲的后事,有一天仲磊问:“还想去见你爸爸么?我陪你去。”
“不了,我也冷静了,他大概是不想被打扰。其实他心里真的很难过,他的伤心不比我少,而且我想,他越是爱我们,就越难面对现在的处境,爱人离世,儿子被迫辍学……我到现在还记得开学那天,他俩送我去学校,我们走在校园里面规划接下来的学业,那时候有多么的满怀希望,我离开的时候就多绝望。”
“还想回去么?”
季苏缅摇摇头:“条件不允许了,或者我还能在国内自考个本科学位。以后没有医药费要付,也不需要去小酒馆打工了,晚上可以有时间看看书。”
仲磊揉他的头发:“不着急,先休息一阵子也行。”
磊哥太温柔了,季苏缅想,他离开这段时间再回来,仲磊整个人从方形变成了椭圆形,离奇的温柔,连缠绵都像是无风的海边,海浪不慌不忙,一波接一波地,温柔但……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躺在床上,季苏缅蹭过去趴在他的胸口:“磊哥,你喜欢什么样的方式?”
“什么?”
“就是,你喜欢温和的还是粗暴的?”
“怎么?我满足不了你?”
“哎呀不是啦,我就是问问。不愿说算了。”
“说起这个……那天,就是你刚回来那天,你一直在哭,是因为心里难过还是做得不舒服?”
“不是不舒服,是因为妈妈不在了,也因为你终于又来找我了。”
“哦。那就行。”
“还是说,磊哥你喜欢在楼梯上?”
仲磊被“楼梯”二字吓出一头汗:“你可放过我吧,第二天我背上好几条血痕,跟被人抽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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