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简陋,非常潮湿的地方。一个裸露上身的精瘦男子四肢被锁链捆绑着,身上伤痕累累。银白色的头发垂在地上遮挡住脸,看不清表情。
门被打开,两个人走了进来,解开了他的手铐脚铐,扔过去一件衣服,“快点,马上比赛了,告诉你,姥爷和人打了赌,压了一半钱财。今日若是输了,你的命就没了。”
男子缓缓抬头,俊美的脸颊上,一双銮金色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
魂斗场里,热乎朝天,乱骂声,□□声,夹杂在一起,混乱不堪。
“你好,我叫古榕。”对面的男子微微一笑,皮肤白皙,头发黝黑。
最后,他还是输了。不是他打不赢,是他求死了。他觉得,很累了。
当雇主的鞭子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时,他甚至没有用魂力抵御。他觉得,就这样吧,很好了。
脑袋昏沉间,他忽然想起了二十几年前的事情。
他初次碰到那个有些怯怯的少女,她拉着自己的衣服,干净的双眼全是自己,认真告诉自己她的名字。
他还记得那个少女在乞巧节上,告诉自己喜欢兔子灯笼是因为自己买了兔子面具给她。
他还记得在湖边放许愿灯,满脸虔诚的少女悄悄拉了自己的手。
他还记得她第一次过生辰,自己送给她亲手做的簪子。她叫他帮她绾发,认真的告诉自己她喜欢他,叫他以后娶她,而他,答应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扬了扬,若是,若是没有后来的事情,他一定会娶她,一定会和她生一双儿女,陪着父母,承欢膝下吧。
只是后来,父亲为追求至尊之力,前去挑战,最后死了。母亲不知所踪,在那个无数难熬的夜晚,是她陪着他。后来,母亲死了。她明明也难过得要死,却还要安慰照顾喝醉堕落的他。
后来,有人追杀他,她拼死相互带着他逃走。她受了重伤,而自己的手,也失去了知觉。他很害怕,从此以后,他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温度了。碰到她时,他再也没有任何感觉了。那一刻,看着她昏迷的模样,他觉得自己真没用,护不了家人,也护不了心爱的女人。
后来,她伤好了。他告诉她,他不能娶她了,也要走了。
“为什么……哪怕是你要报仇,我也可以陪你。”
“不,父亲母亲说了让我不要去报仇的。没有实力前,我也,暂时不会去。没有我,你会活得很好。不要找我,云青悠,好好活着。”
“尘心!”她撕心裂肺唤着自己,“你执剑,到底为了什么?”
他记得,以前她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那时候还没造此变故,他说为了成为剑豪,追求至尊之力。
“为了追求至尊之力,为了责任和担当。”
他记得,最后她抱住了自己不松手,他一巴掌敲晕了她,离开了。
她很有天赋,甚至父亲说她有可能超越他达到父亲自己都没有到过的高度。而他,只是个双手没了知觉,什么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身上的疼痛感越来越强,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死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可是脑海里金红眸色的少女如花的笑靥越发清晰。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深深印在自己心里和脑海里。
云青悠……
“住手!”女子的喝声让鞭打他的人停了手,却让他意识瞬间清醒,身子一僵。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这一刻,他才觉得,原来,自己是怕死的,他还是很惦记着她的。可是,还真是狼狈啊,自己,又被她救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很干净的木屋里。身上的伤口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木屋的门被打开,尘心侧过头去看,但是看清来人轮廓后又瞬间扭开头。云青悠也不说别的,放下手里的东西,“你身体受了伤,又魂力损失惨重。吃点东西吧,我放桌上了。门外有池水,我晚上才回来。你吃完就自己去洗个澡吧。”
听到关门的声音,他良久才坐了起来。他迷迷糊糊感觉到了有人这几天照顾他,给他上药擦身子,喂他米糊。
匆匆吃了饭,洗了身子和碗,尘心就坐在了凳子上。
月明星稀,他看着一个人走了过来,看清之后,微微一愣。
不是以前的金红头发和眸子,一头黑发黑眸,穿着素雅,头上簪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簪子。比以前,清瘦了很多,成熟了很多。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云青悠率先开口,“我现在九十九级了,大陆最强。所以,你不可能再敲晕我走了。”
尘心一惊,然后心想,不愧是父亲都佩服的修炼能力,不过二十年,就到了这个级别。
“你要离开,我不阻止你,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除非你告诉我你喜欢了别人,哪怕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离开,我……”
“不会!”
云青悠微微一愣,看着尘心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说我不会喜欢上别人,我只喜欢你。这二十年里,我喜欢的,一直是你。我这辈子可能都无法达到你的这个成就了,父亲母亲的话,我听了。我不会去报仇了,留你独自等这么久了。你也别去,我怕你留我一人。我不会离开了,这里很好,你要不介意,我可以陪你住下去,一直。我只说这么一次,你记住了吗?”他心爱的女孩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来找他,来救她,追逐着她,他又怎么能拒绝呢?说他冷血也罢,无情也好,父母的仇,就随之远去吧。他不想再因为魂殿失去眼前的女孩,或者让眼前的女孩失去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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