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天澜近乎疯狂地摧毁着这一切,所有的东西都落地,发出彻底的响声。她的痛苦除了在这破碎之间显现以外,竟然再也没有别的途径了。
今天的这一切成为了摧毁小公主天澜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击。
她曾经那么相信的父王,曾经那么引以为傲的身份,全部都变成了泡影。
东西砸累了,小公主天澜直接拎起一壶酒,坐在宫殿门口。她的长裙散开,落了满地。
这种时候她才意识到她竟然没有一个好友可言,现在这种特别想要喝酒的时候,竟然也只能一个人对着月亮畅说自己的心事。
贴身婢女走到她的身边为她包扎刚刚不小心划破的指尖。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整个空间里只有酒不小心洒落地面的声音。
或许风吹过的时候,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也能够当做是一种回应吧。
小公主天澜打破了沉默。
“你说,应该有很多人都觉得我很可笑吧。”小公主天澜端起酒壶,眼神中都是寂寥。抬手饮下酒的时候,她的唇边都泛着苦涩的水渍。
“这酒是桂花酿的。”小公主天澜自言自语道,“父王说最喜欢金秋时节的第一朵桂花,我遍替他摘了来,好几年前就开始酿造了。本打算今年给他一个惊喜。但是我想,他大概从没真心想要过我的礼物吧?或者,他现在的所求所图,根本不是这一壶酒。”
“哎,话说了这么多,你又能听懂什么呢?”面对婢女的柔顺沉默,小公主天澜叹了口气。
婢女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晓,面对这样的她。一向骄傲不可方物的小公主天澜露出了脆弱的笑容。
她好像很执着于这个瞬间想要得到答案。
“你觉得我是个笑话吗?”小公主天澜执拗地问道。
婢女摇了摇头,抬起眼来看小公主天澜的时候,眼神很纯粹,她表现的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天真的一样。而这个天真的人,此刻正在仰望着自己的神明。
婢女温润地说出自己的答案:“我从没有这样的想法,公主殿下。”
婢女笑了笑,像是一阵清澈平静的晚风,撩动了湖面,带起了波纹。
“我觉得公主殿下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婢女很认真地说,“奴婢当时被姑姑罚去浣洗阁,是公主殿下救了奴婢的。那个时候跟在您的身后,奴婢就知道,公主殿下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婢女歪了歪头,思考片刻,又说,“奴婢不知道是谁对公主殿下说了这样的话,又或者公主殿下为什么这样认为自己。但不管如何,在奴婢心里,公主殿下是这后宫之中最鲜活的人儿。”
小公主天澜,的确是后宫之中唯一的明媚色彩。
鄀梨需要饰演的婢女的台词很长,但她说的很好。每一个字的断句都恰到好处,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处理方式,正好符合了婢女质朴动人的设定。鄀梨的眼神和她的仰慕,让顾桑桑以为自己真的成为了小公主天澜,当即加强了自己的代入感,一下就回到了那个情境里。
顾桑桑其实刚刚开始无实物表演小公主天澜发疯的时候,状态有些浮躁,东西很浮于表面,没有完全呈现出小公主天澜心里的破碎和情绪的变化。但是现在,在鄀梨的配合与搭档下,顾桑桑一下就进入了状态。
她仿佛真的成为了后宫中飞得最高的那只鸟。
饰演小公主天澜的顾桑桑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悲伤又欢喜的神情。
她的目光扫荡过这宽阔无垠的宫殿,看不到的宫墙仿佛就在远方。飞鸟掠过却好像无法逃脱。
也许婢女说的是对的,她或许不是一个笑话,但她的确生来就在囚牢里,不可挣扎。
“卡!”选角导演当即喊了停。
鄀梨立刻抽离出来,站姿和身形都改变了,并马上退离顾桑桑三尺远的地方。
刚刚的敬仰和信任,立刻被一种不可掩盖的骄傲取代。
然而顾桑桑还沉浸在戏里没有出来。
试镜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等顾桑桑真的出戏,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这短短的一段小戏里,被鄀梨给带走了。
一个履历上明明只有出演快手短剧这一行字的女人,一个活了二十多年都是菟丝花的女人,居然在本该属于她的领域上,把她带走了。
这样的认知让顾桑桑觉得后怕。
什么时候鄀梨这个女人竟然有这样的掌控力了?
她的入戏来的是润物细无声,然而带来的效果却是连顾桑桑自己都能够意识到的转变。本该是她顾桑桑作为这场戏的主导者,她承担了这场戏里情绪的重要转变。可是竟然,这样的转变,竟然是被自己的对手给推着完成的。
顾桑桑觉得难堪。
最要命的是,鄀梨没有骗人。她当真是把剧本的所有内容全都记了下来,一字不差,干干净净。就好像她仿佛生来就有这种天分一样,轻而易举,信手拈来。
要让鄀梨知道顾桑桑的想法,她一定会嗤笑一声,告诉顾桑桑。
她,鄀梨,从来不装没有准备的逼。
鄀梨却不知道,自己这随随便便的一次出手,竟然又狠狠踩在了顾桑桑的痛点上。
因为背台词也是顾桑桑的一个难关。
她小时候成绩不好,就是不爱背书。初中不爱背政治历史,高考的时候艺考落榜,也是因为懒得被文艺常识。后来当了演员,居然天天还要背台词。顾桑桑很痛苦。于是她逐渐走上了现在大多数演员选择的道路:对口型,或者把台词说个差不多就行,让后期配音老师去完成声音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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