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老太太的病,只给她叫了些清淡好消化的东西吃。姑姑们没说破她生病的事,于是点了一桌子清淡菜色,陪老太太养生。
菜刚上来,放在手边的手机震动起来,程灼瞥了一眼,是他爸的秘书,“喂?”
“少爷,我跟老板刚刚出发,开车去杨槐,预计晚上能到,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姑姑们在陪奶奶说话。程灼站起来,往包厢外面走:“……你们什么计划?”
“老板说是,留几天,等处理好他弟弟的事情再说。”秘书说,“如果老太太的病情比较严重,我就先把老太太送到江城,办理入院手续。但我毕竟是个外人,最好是……你也能跟着一起。”
“……”
可他本来打算明天早上回去的。
程灼揉了揉眉心,忽然有点心累:“我只请了上周五一天假,我们组最近很忙。”
“这事交代下面就可以了,你最好还是能留一留,毕竟是……家里的大事。”秘书耐着性子给他解释。程光宗的秘书不止一个,这个男的跟着他的时间比较长,対程灼的狗脾气也更了解,讲这话的时候特别卑微。
“……那你就交代吧,”程灼现在脾气好多了,叹了口气说,“我就是个搭把手的。”
他忽然很想抽烟,可惜没有,放下电话,程灼从酒楼的小窗看出去,缓缓地吐了口气。
这就是成年人的无奈。
哪怕是个不喜欢的长辈出了事,该支着还是要支着。
他正发呆,手机再次震动,程灼刚想骂人,一看来电显示,目光又凝住了。
他接起来,声线柔和了数倍不止:“小雨?”
“出什么事了吗?”原雨轻轻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有些日常的散漫,“你说早上去看我妈,结果大半天了也没给我打电话。”
程灼发了几秒钟的呆。
察觉到他的沉默,原雨的语气认真起来:“怎么了?我妈……”
“不是你妈,你妈挺好的。”程灼闭了闭眼,“是我家出事了。”
“……啊?”原雨有些无措,“怎么了?”
走廊上时不时就有端着菜盘的服务员走过,程灼忽然觉得烦,拿着手机往走廊尽头无人处走,嘴里的声音压着,不想让周遭的人听见自己说话。
“昨天带奶奶做了体检,查出早期肠癌,然后是,我二叔赌钱,今天债主找上了门。”程灼慢吞吞地把这一天内发生的事告诉原雨,思绪太乱,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好在不难理解。
原雨静静听完,放柔了声音:“心情很糟?”
“其实……也还好,奶奶年纪很大了,生病不奇怪,再说早期的话,还有救。我也不喜欢二叔,他死了我没什么感觉。”程灼揉了揉脸,“就是有点憋闷……说不上来。”
“而且,”他顿了顿,语气低落,“我本来打算明天早上回去的,但现在应该走不了。”
“想我了?”原雨猜得很放肆。
程灼倒是很坦诚,好像那天夜里一问一答之后,耻度已经爆了表,他反而在原雨这里多了份破罐子破摔的坦诚:“嗯,想你,还想抽烟……但烟和火机我在江城的时候就扔了。”
无处发泄,于是烦躁一点一点累积起来。
往来的服务员有点吵,远处包厢里客人的声音也很吵,他脑袋嗡嗡的,无意识地抠起了自己的手心。直到感觉到轻微的刺痛,程灼心里才舒服了一点。
扔香烟的时候,程灼一个人在家,这事原雨不知道,微微惊讶。他想了想,轻声问:“你的药带回去了吗?”
“……”程灼这才想起来还有这茬,“带是带了,但今天……事情太多,我忘记吃了。”
“昨天呢?”
“吃了。”
“那你今天,平心静气,烦心的事情尽可能地不要想。”原雨停顿了半秒,然后说,“你明天回不来,我去找你。”
程灼倏地抬眼。
那一刻,像是在心里炸了团烟花,热烈而绚烂,某种,不那么负面的情绪丝丝缕缕地涌上来,一时间,他连指尖都开始发麻。
不过他还有残存的理智,推拒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应该没多久就会回去了……你不是还要上课?别过来了吧。”
原雨可是发烧了都要硬撑着去上课的人,程灼怎么能让他过来。
原雨答非所问:“程灼,不抽烟是不是很烦。”
“……有一点。”程灼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
“你还在生病,虽然医生有给你药,但我也还是希望,你能尽量保持积极轻松的心态。压力大的时候,心里烦的时候,不能抽烟不能喝酒的,”原雨顿了顿,声音变小,“你还可以干我。”
“……”程灼觉得自己开始耳鸣了,似乎没听清他的话,“什么?”
原雨的声音还是很小:“……我自己送上门,帮你戒烟,顺便陪陪你。”
“再说,我也是可以回去看妈妈的啊。”他找补似的说了句,匆匆挂断了电话。
……
程灼回到包厢还有种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的感觉。
这一天下来,现在是他心情最好的时刻,要面対后面的事似乎都没这么难了。
中途,他借着上厕所的时间,跟大姑姑说了下他爸晚上到的事,于是饭后,奶奶被两个姑姑强留在了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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