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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皇子顿住。
    他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面露迟疑。
    “洛娘应需要明白,殿下为何对她青睐有加,又对她怀着怎样的寄托,”
    谢凤池不太真诚地勾起微笑,循循善诱,
    “殿下一片热忱,当尽数让她知晓。”
    “可……可我怕我同她说开,她又像刚刚那样,吓晕过去。”六皇子咬紧嘴唇,惶惶不安地看着谢凤池。
    谢凤池心中一哂,便知道,这位六皇子看着单纯可欺,实则心思通透,只想让自己直接把洛棠送进宫。
    谢凤池看了眼仍挂在他书房的帘幕,层层叠叠波涛滚滚。
    他曾亲手将她隔开,如今亦有人想让他亲手将她送走。
    若是几个月前,或许他会应下这桩请求,可现如今,他却不甚甘愿了。
    他可以忽略与洛棠的初次乌龙,可以无视少女多少次的亲近与讨好,却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贴近,将命都要献出来给自己,终叫自己品尝到了不曾经历的绝味,却被旁人摘去。
    他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她的池子,被她使出的浑身解数沾湿了衣角,他便不可再凭白收脚。
    他与父亲相似,却不尽相同。
    谢凤池真诚道:“那我先去同洛娘谈一谈,确保她清楚明白始末便是。”
    *
    洛棠本靠在床头,心中还在震惊世子为何会那样,蓦然见到一袭白衣重新回来了,当即慌张得不知所以。
    “洛娘醒了。”
    谢凤池跨进屋,端着平静的面容慢步走过来。
    洛棠怔怔看着他。
    这是自那夜她使了苦肉计后,两人头一次搭话。
    可不论是那晚的激进之言,还是刚才假昏之下的手指,谢凤池都宛若毫无印象,还是说他遮掩得太好?
    洛棠又想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那么大的一件事,虽说并非他本意,可终归是背着他的父亲与他在被子下有了肌肤之亲了,他到后来竟也能全然按捺不发,当做无事发生。
    她渐渐有些莫名的猜测——谢凤池什么都能藏,或许并不如表面看到的这般风光霁月。
    “洛娘为什么不说话,是身子还难受吗?”
    谢凤池看着她,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可目光却微垂,似乎多了些以往不曾有的。
    洛棠匆忙摇头,谢凤池抿了抿唇,半晌撑出个笑:“那就好。”
    洛棠正疑心且不安地不知该说什么,便听谢凤池仿若自言自语又道:“若真进了宫,也不至于被身子拖累,受人欺负了。”
    洛棠当即醒悟过来,现在哪是纠结谢凤池为何掩藏情绪的时候?
    不论他如何,终归是个表面君子,待自己差不到哪里去,可若进了宫,一切就说不准了!
    “世子!他……六皇子,为何要我进宫?”洛棠压着不安,小心翼翼地问。
    谢凤池沉默片刻,抬眼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这般态度叫洛棠实在拿不准,好似谢凤池也十分为难似的,她当即红了眼。
    “是我让世子为难了吗?世子也想送我进宫?”
    谢凤池立在床前未说话。
    洛棠气极怕极,虽说是有意设计的,可终归在旁人看来,她连命都差点送了出去,这人不动心算了,还要把自己送出去。
    果真,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臭东西!
    哪怕养只狗也该知道心疼啊!
    她咬紧牙低头落泪:“洛娘知道了,洛娘愚钝,是个没本事的人,还一直惹世子的不悦,世子要将我送走也是应当的,我去,我去便是……”
    她掀开被子立刻就要下床,却高估了自己的身子。
    后背抽筋似的一拧,她闷哼一声摇摇一晃,下一刻便被谢凤池稳稳托在了怀中。
    洛棠乌发凌乱,垂在两人紧挨着的身子中间,像极了她此刻纷乱不明的心境。
    “洛娘,”
    谢凤池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极其压抑着似的告诉她,“宫里不好的。”
    “好与不好又如何呢,反正世子也不愿看到我!”
    洛棠仰起头,目光破碎地凝视着他。
    宛如最后的通牒,两人之间脆弱的那一丝关联几乎瞬息可断。
    谢凤池环抱住她腰肢的手臂缓缓缩紧。
    他似在克制,压抑,又挣扎。
    洛棠目光轻颤,心跳也缓缓的,缓缓的,加快跳动起来。
    冬日的晌午阳光晴好,透过窗户投在屋内,将昏暗的卧房分割成画卷般的两个世界。
    谢凤池声音沙哑,艰难地看向她:“你如何就知呢?”
    你如何就知,我不愿呢?
    他似将自己的念头如视线一般终于放到阳光下,洛棠被阳光晒得刺眼,倏地泪如泉涌。
    她哭了出来。
    她没听错……
    算计了这么些日子,付出了那么多心思,谢凤池终是扯开了他绷得一平如水的伪装,露出了那么一丝叫她窥见的犹豫和挣扎!
    他对她有意,那些隐晦而克制的触碰便不是无端偶然!
    她怎可错过,怎可放过?
    洛棠垂下头泣不成声,一双柔夷嫩手终是更紧地攥住了谢凤池的衣襟,像再不会再松开。
    谢凤池垂下眼帘看着她的僭越,喉结动了动,却将所有的言辞咽回腹中,仰头深而安静地吸了口气。
    他知晓洛棠胆怯又功利,若自己再不抛些诱饵出来,这条鱼不仅是一辈子都只会试探地环绕一旁却不肯咬钩,而是要游向别人了。
    这般想法浮现在脑海中,他的手臂几乎不受控制地又要圈紧些,似要将人全然勒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容不得她来了又走,容不得她将给自己看过的对着别人重演一遍。
    那他先抛些甜头又何妨?
    “洛娘,别哭了。”
    谢凤池把人抱回床上,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洛棠也不好继续哭了,适当的泪水是情趣,过度的泪水便是累赘。
    她缓缓收回手,垂着眉眼好似羞于看他,哑着嗓子小声道:“谁知道那位六皇子怎么突然起了这个念头。”
    她仍心有余悸,担心谢凤池知道她与六皇子早就认识之事,便好似随口捻来个话题缓和气氛。
    又则,此刻提起六皇子,也是在向谢凤池示意,与她心意相通并不吃亏,她与她的情意都并非廉价之物,大有其他贵人在翘首以盼呢。
    谁知谢凤池却摇了摇头,有些凝重地宽慰道:“与你无关,是他觉得,你长得像他母妃。”
    洛棠:“?”
    原本还有些得意骄矜的洛棠瞬间傻了眼。
    若是六皇子在此,听到谢凤池所谓的帮忙劝说是这般,怕也是要被直接气吐血的。
    谢凤池却不以为意。
    他错了吗?
    没有。
    他本就同六皇子说了,来谈一谈,确保洛棠清楚明白始末,至于洛棠是否答应,那不还是取决于她自己么?
    既然要谈,自然是清清楚楚,毫无隐瞒地谈。
    六皇子若用的是像祖母这个借口,他也照谈不误。
    一贯聪慧的世子温柔又体贴地单刀直入,像往日教导贵人们那样耐心,生生给洛棠劈出条非生即死的抉择之路。
    作者有话说:
    洛棠:绿茶lv1
    六皇子:绿茶lv6
    谢凤池:绿茶满级
    第二十七章
    谢凤池缓慢清晰地将娴妃体面的生平逐一告诉了洛棠, 除却安宁侯早年曾痴恋于对方,也免得叫她多想。
    洛棠听傻了。
    “我……你是说……我,我同……”
    “娴妃娘娘。”谢凤池体贴地提醒她。
    洛棠的脑子都炸开了。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她本能地先贬低起自己,想都不敢想, 自己竟会与云巅上的贵人能有那么一丝丝关联。
    谢凤池看着她, 也不提自己早知此事, 只道:“六皇子不会认错。”
    洛棠脑子嗡嗡响。
    若是因此,那可就不同了, 凭借着同皇子母妃相似的长相,进了宫便不是一般的身份,六皇子对自己的态度自然也非同寻常女子……
    失神间, 她下意识挽住身旁的人, 那是谢凤池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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