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开双臂,求救般地伸向崔绍。
崔绍整个人被狠狠震住了一般定在原地!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每一桩君子该恪守的律例,都在叫嚣着让他退出这间屋子。
衣不蔽体的少女就瘫坐在眼前,她浑身白到发光,薄纱堆叠错杂,勾勒出真实的曲线婀娜曼妙,未被纱衣遮住的地方叫烛光一照,照出了比珠玉更糜艳的光彩。
她哭红了眼,口口声声央着他,求他快来救她。
“崔大人!咱们得抓紧时间!”
手下在屋外急迫地喊。
崔绍额角青筋凸起,正艰难地要迈出第一步时,被困在床上的少女似忍受不了了,不顾一切地起身奔向他。
“崔大人……啊!”
细金锁猝然绷紧,几乎要割破她细嫩的脚踝!
洛棠摔倒在地,衣着更不堪入目,心神俱碎般仰头看他,眼中是难堪,是羞愤,更是无助与凄婉。
“救救我,我不想被那样的人糟蹋……”她泣不成声地请求。
烛火被风吹得摇曳,屋中宛若有什么妖邪就要现世。
崔绍终是顾不上君子仪表,抽出腰间佩剑,一把砍断了那根禁锢着洛棠的细金锁。
挥剑带起的风吹灭了烛火,下一刻,少女撞进他的怀中。
崔绍咬紧牙,将外袍脱下后裹住洛棠,转身冲出了屋。
“少卿大人,咱们贸然劫人,大殿下若是发现了,真不会怪罪吗?”
手下跟在崔绍身后,只看到大人怀抱中露出一抹乌发,心中难免自危。
崔绍将人一同带上马,在寒风中沉着脸瞪了眼手下:“他做出这等事,还敢怪罪!?”
手下立马掌嘴:“是是是,属下差点忘了,咱们大理寺若真追究囚禁女子之事,大殿下反而是理亏的!”
崔绍面色冷肃,却不知缩在他怀里的洛棠故作惊慌之余,缓缓勾起个笑容。
当真是年轻有为,大理寺少卿。
*
深夜,射阳县的酒馆雅座内,赵晟看到放在眼前的证据,哑口无言。
一同前来的霍将军难以置信:“殿下!强抢民女是大罪!”
赵晟眼底发红地瞪着坐在他面前的谢凤池。
谢凤池好整以暇地抖落纸张,面色平和,语气却稍显低沉:“殿下不用与臣多说,这么些口供都指向您,若非顾忌皇家颜面,此刻它们就已在公堂上了。”
“那本宫还要谢谢你是吗?”
赵晟怒笑起来,几乎就要破口大骂。
霍长恩怒其不争地看了眼大皇子,扭头看向谢凤池粗声道:“如今江南的赈灾贪腐案尚未完全收尾,若是钦差出事,龙颜定将大怒。”
谢凤池温顺颔首以示明了,赵晟却恨不得将眼前的司业盯住个洞来!
好个谢凤池,真的胆大包天!难道就不怕他将洛棠的身份直接抖出来吗?
可赵晟再想,又猛地一顿,咬牙切齿瞄了眼霍将军。
怪不得选在这么个地方,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若是自己此刻将洛棠的身份疑点抖出来,按照霍将军耿直的性子,事情必然就收不住了。
他还没弄清那丫头的身份究竟有没有问题,如此一来,控制权就不在自己手中了!
如果洛棠当真不是娴妃的女儿,恰巧长了张如此的脸,自己却如此对她,父王会怎么看?
谢凤池是笃定了他不敢说!
眼见这位龙子气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谢凤池终是将话摊开。
他垂着眼眸,接着刚刚霍将军:“江南豪族间的层层关联未必如此之难,想让他们认罪,只需些有力的证据便可。”
霍将军顿时睁大眼,猜到谢凤池终于愿意松口,把江南这些腌臜的证据都拿出来了。
“所以,”谢凤池将赵晟强抢民女的证词往前推了推,“我想同殿下做这场交易。”
*
洛棠被崔绍小心放下。
夜已经深了,洛棠哭了一路,此刻体力有些不支,任他摆布都不会反抗。
也是这短暂的一路相拥相护,他才知道,原来女子的身躯这般柔软。
他的眼睛不敢乱看,却还记挂着她脚踝的伤,放下人后不可避免要掀起腿上的外袍。
也是这一下,叫洛棠起了反应,匆忙撑起身,抱膝流下泪来。
“你别怕,”崔绍嗓音沙哑,“我替你看看伤,若是严重的话要请大夫。”
刚刚洛棠动作大了些,又叫他看到了一片雪白,他此刻是在压着心头的无名野火在说话。
洛棠却好像误会了,往日那双灵动的双眸此刻布满惊恐哀戚,睫羽上凝满泪珠,随时都会落下来,穿在他的心头,将他原本坚硬的心滴滴穿出个空洞。
“不,我不看大夫,我不要看……”
洛棠死死攥着崔绍的外袍,崔绍几次劝说无果,她泪如雨落攥住他的手:
“我,我没伤,我还是完璧,崔大人,您别嫌弃我,我可以不看大夫的。”
崔绍脑海瞬时炸开,几乎下意识要甩开她的手,请个大夫,与我嫌不嫌弃有何干!
可他又艰难地拉回思绪,一言难尽地看向那双泪波流盼的眸子,感受着掌中柔夷。
她是不是完璧……又何必同自己说?
作者有话说:
一个不太成熟的作者写的不太成熟的修罗场即将开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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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最终无法, 崔绍还是派了个嘴牢的小厮去请大夫。
大夫也是不容易,一把年纪了,大半夜赶来,只看到只露出被子的雪足。
崔绍坐在床边, 一张冷峻面容少有地红着脸:“麻烦大夫了。”
大夫忙不迭低下头点点。
刚若是没看错, 那缠抱在郎君腰际的玉臂, 从郎君怀中散落出的青丝,还有这细嫩的足踝, 想必都是个千娇百媚的年轻娘子的。
那重视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大夫轻咳了两声,开始医治起这娘子脚腕上的伤。
崔绍不是没看见那大夫起初的诧异和后面的了然, 他紧抿着唇, 僵硬地任由洛棠蜷在自己怀中。
大夫稍稍碰到她脚上的伤,她便抖一抖,开始清理伤口, 她疼得攥紧他的衣服,叫他隔着衣服也能清晰感受到少女细软的指尖。
药粉洒在伤口上时,她疼得哆嗦, 从崔绍的角度看去,隐在自己外袍中的香肩一颤一颤, 小娘子已然哭了。
可她既答应了自己接受大夫诊治, 便不能反悔,于是哪怕疼哭,也只是一个人默默受着。
崔绍无声地长叹,忍了许久, 终是安抚似的将手搭在了她的后背, 缓缓轻抚宽慰。
半刻钟后, 大夫收好医箱。
“坚持用药,三日伤口便能结痂,只是娘子家皮肤细嫩,若想不留下疤痕,切记不可沾水。”
崔绍谢过大夫,让小厮取来银钱再送人离开。
他全程未动,只为了将原本有些抗拒的洛棠安抚好,谁知洛棠超出了她的预计。
答应请大夫之前,任他百般劝说,洛棠都激烈抗拒,直到他答应不会离开,由她抱着,洛棠才接受医治,且全程没有再出一声反抗。
崔绍神色复杂。
她乖巧得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等人都走了,周围再归寂静,洛棠终于颤悠悠松开了崔绍。
温暖的身子离开怀抱,崔绍初时没反应过来,等看到洛棠端正地坐到他眼前时,他后知后觉,只觉心头如怀抱一样,都空了一块。
“谢谢您,是洛娘失礼了。”洛棠狼狈地抹掉眼泪,强撑了个笑出来。
她眼眶鼻尖都哭得泛红,衬得玉面也格外剔透,像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运动,身上还罩着他的外袍,看上去……
崔绍喉结微动,避开她的目光,竭力做一个正人君子。
“举手之劳,若非洛娘聪慧发出动静,我也不知,殿下竟会如此荒唐。”
洛棠咬牙忍哭,倔强的模样更叫人发自内心的怜惜。
越看越割舍不断。
崔绍火烧似的起身:“你先休息,明日一早我就去找谢凤池。”
洛棠肉眼可见的一怔,一闪而过复杂情绪,被崔绍看在眼里。
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崔绍顿了顿:“可有不妥?”
洛棠忍声许久,轻声颤问:“可以不找他吗?”
“为何?”崔绍皱眉,“你不是同他一道来的江南?我也打听过了,他在找你……”
话未说完,原本已经恢复了些平静的洛棠再度瑟缩了下。
任谁见都知道其中有猫腻了。
可洛棠很快摇头,撑出个笑:“是,是洛棠傻了,那便麻烦崔大人了。”
若她说这些话时没攥紧崔绍的外袍,崔绍真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