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火锅里的土豆片
摆在桌上的火锅咕噜噜冒着热气,陈仪芳冲着手中一长一短的筷子嘟囔了两句,从锅里捞出一片土豆放进付止桉的碗里,瞧见一旁蓄势待发打算伸向辣锅的竹筷子,夹着嗓子冷声道:“嘴角都烂成什么了,还吃辣的!”
坐在一旁的男人尴尬的笑笑,把沾到辣汤的筷子收了回去,放在嘴里嗦了个干净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
付止桉拿着筷子戳了两下碗里的土豆片,煮的时间有点长,稍稍用力便碎成了好几块。陈仪芳对他很上心,但唯独在吃饭这方面不怎么在意,要不然也不会煮的这么软的土豆片夹给他,这是迟喻喜欢吃的类型。一米八的个子,总是臭着长脸的人,却喜欢吃煮的软塌塌的拉面,甜的要命的奶油蛋糕,给他一袋果冻就能安静的坐在沙发角落吸上一天。
付止桉夹起一小块土豆放进嘴里,绵密糯软的口感,好像还不错。
“温华阿姨。”一直垂着脑袋的少年突然开口,屋里静的只能听见翻滚的汤底的咕嘟声。“当时她跳楼的时候,迟喻也在吗。”付建国拿着筷子的动作一滞,似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拿起手旁的玻璃酒杯将里面的透明液体喝了个精光,才抬起头看他。
夜晚是油画一般深邃的天色,干燥的空调风吹的迟喻口干舌燥,他掀开盖在头顶的卷子,坐在身侧的少年身影逐渐清晰起来。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来的,黑色的外套挂在椅背上,纤长细白的手指握着黑色水笔,脊背挺得倍儿直,垂眼盯着桌面上的卷子,时不时勾画几笔。
“嗯?”低沉的男声带着些疲惫,付止桉在最后一段落笔写了几个字转过头,两人对上视线。
“什么时候来的。”迟喻挪开目光,把压出褶皱的卷子抚平,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笔,瞥了一眼身旁人手下的卷子,在第一题的一个选项上画了个圈。付止桉瞥了他一眼,伸手拿过他的卷子,把迟喻刚刚画上的圈拉掉,在下面的选项上画了两道横线。
“抄题能认真点儿吗。”付止桉把凳子搬的离他近了些,一字一句的讲起第一题的概念和做法。
迟喻在前几天报了辅导班。从游乐场出来的那天晚上,站在门口拿着传单的小姑娘朝他们四人跑来,在一阵打量后把手中的传单笑盈盈的塞进了迟喻手里,语气轻柔的说:“要不要看看我们的英语补习班?”学习不好的人似乎都带着一股气质,举手投足之间都写着:我学习很差。
迟喻似乎急于摆脱这种气质,在登记簿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第二天就气冲冲的跑去辅导班报了名。一对一的高考冲刺班价格高的很,迟喻坐在自习室里半个小时,刚开始的壮志凌云也消的差不多了,瞪着卷子上的小字,太阳穴突突的直跳。手机屏幕上是付止桉刚刚发来的照片,火红浓郁的汤汁在锅里翻滚,颜色鲜艳的肉卷看起来鲜嫩多汁。
“真他妈臭不要脸。”迟喻低声骂了两句,对着桌上的卷子拍了两张发了过去,之后付止桉便没有再回复,他也没有再发消息,全当付止桉在火锅里自尽身亡了。
二月的风带着让人懒散不下来的温度,付止桉托着下巴坐在一旁,双眼微眯的打量他。手中的笔在卷子空白的地方点了一个又一个黑点,迟喻被盯的头皮发麻,不耐烦的把笔扔到一边,双手抱胸向后靠着椅背皱眉看他。透过灯光,付止桉能瞧见男生透红的耳廓,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
有些事总是想不透彻,就像迟喻不知道付止桉为什么突然凑上来,抿着唇角说想要数他的睫毛。
“你他妈有病啊。”掩下心口被戳中的痒,迟喻把头偏到一边不去看他,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些,显出发白的指节。想起今天早上收到班主任发来的短信,迟喻掏出手机,在上面划了两下后才漫不经心的开口:“你志愿打算填哪个学校。”
“医大吧。”
迟喻猛地抬起头,黑漆漆的眼中满是疑惑,他挑着眉接着说:“你什么时候想学医了?”
付止桉卷起线衫的袖子,无所谓的唔了一声,轻声道:“就觉得可能挺有意思的。”他抬起头冲着迟喻笑了笑,眉眼中像是氤氲着一团雾气,“我这人天生就是要去救死扶伤的。”
“放的什么狗屁。”迟喻嫌弃的扯了扯嘴角,不去看付止桉那张笑盈盈的脸。
头顶上的灯光昏黄,温华这两个字让餐桌上火热的气氛消去了大半,陈仪芳站起身将电磁炉调到最小又坐下。“温华应该真的是心如死灰了吧。”付建国盯着手里的酒杯,透过玻璃能瞧见后面因为放大而变形了的油桃,“要不也不会跳下去。”
温华跳楼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第二天登上了当地的日报,占据了那期报纸的最佳版面。黑色加粗的大字横在报纸中央,黑白分明的颜色和严肃的排版,像是在提前宣布女人的死亡。付建国是那天出警的警员,一直到救护车来把温华拉走,他才瞧见了站在医院顶楼的男孩。
脸上沾着泥点,抿着嘴面无表情的往下看,踮着脚踏在台阶上,像颗枯树一样摇摇欲坠。
温华是自杀,跳之前还把刚刚买的拖鞋脱下来摆好,看起来像是没有一丝留恋的样子。但付建国还是觉得温华会后悔的,在那一刻,她若是看见了刚刚从楼梯爬上来气喘吁吁的迟喻,一定不会跳下去的。拉断温华紧绷的最后一根线是一条短信,其实看起来也算是普通,不过是小三的惯有的示威而已,只不过温华除了心脏病,还有抑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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