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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个地方,姜韶颜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那死鬼也是最先带回来宝贝的人,说实话,人家在前头作战,你却在后头捡宝贝这种事说起来委实叫人有些羞愧。”时隔多年,说起此事来,刘娘子还是有些愧疚。
    可此事确实又是有人做的。
    “我叫他别去了,他却急着想要娶我,说再去一次。他们只是去那等已经清理过的战场碰碰运气,我拦不得,想着已经打过仗了,便没有阻拦。”刘娘子吸了吸鼻子,舀了一勺摆在小午手边的韭花和着蒜泥夹了肉片咬了一口,眼眶越来越热,“这种事到底有些没良心,所以遭报应了。他没回来,跟他要好的几个兄弟也只几个当时留在船上的没事,据后来找人的兄弟说,他们瞧着连点动静都没有,以为是结束了,便翻进了白帝城……”
    “白帝?”姜韶颜滴香油的手顿了一下,待到回过神来未来得及收手的香油罐子泼出了大半。
    “是啊,白帝城。就是那茶馆里最受人欢迎的赵小将军的故事。”刘娘子说道,“那死鬼胆大的很,带着人居然翻入了白帝城,之后的事,大家也都知道,那时候白帝之战根本没结束……”
    史书会记载赵小将军被困白帝却不会记载有几个贪小便宜的居然用不知什么办法翻入了白帝城。
    只是翻得进去却翻不出来。
    白帝一战的结局除了城中小部分年幼还不懂事的孩子之外,年纪略长些的壮年连同将士皆一同死在了白帝城。
    当年的活口只有些不知事的孩子了,是以白帝一战最后的情况如何也只能从事后以及之后被俘敌军的口中推测出一二来。
    “人家赵小将军是为国为民,我那死鬼却是纯粹死于贪,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刘娘子夹了一块豆腐咬了进去,“只是再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是没有对不住我。”
    所以之后刘娘子并未再嫁:“我们在月老庙里签过字的,只是那时候兵乱没有经官府,所以我已是他的婆娘了。可家里人不认,要我再嫁,我同家里人吵了之后便跑了出来。恰逢姜家招人便进来碰碰运气,没成想还当真留下来了。”
    “刘娘子很好学,手艺精进很快。”白管事适时的道了一句,“姜家别苑以往又没有什么主子过来,我见她努力勤快便将人留下来了。”
    姜韶颜点头,笑了笑,敛去了眼底的深思之色,没有再多提。
    距离看龙舟赛、送古董羹已过去几日了,过了端午,天气便渐渐热了起来。
    先前同香梨包的酸梅饮子早早便派上了用场,大早上拿一包丢进去煮了放凉,想喝便舀一点,时常一大锅能喝上一天。
    刘娘子尝了尝,主动贡献上了自己前一年用糖渍的桂花,桂花本身便甜香甜香的,加了糖之后更是如此,正好中和了酸梅饮子的酸。
    香梨一大早起来便要喝上一大碗。
    除了酸梅饮子之外还有避热最常见的绿豆汤,姜家别苑早早便开始为入夏做准备了。
    今日一大早香梨抓着刘娘子蒸的绿豆糕正在同站在屋顶上的小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闲聊时,钱三来了。
    他一来姜家便主动过来拜访姜韶颜,不过来的太早,姜韶颜还未起,钱三便只在外头等着,见他实在热得慌,香梨便端了碗绿豆汤过来给钱三降降火。
    不知是热得很了,还是什么吃食在姜家别苑里走了一遭都变得好吃了起来,钱三一口喝下大呼过瘾,待还想讨一碗来吃时,对上香梨警惕的眼神也只好就此作罢。
    “你来做什么的?”虽然小姐还没有起,可做丫鬟的香梨本着小姐身边第一大丫鬟的觉悟先开始打听了起来。
    钱三也没瞒着她,开口便道:“是为了姜大公子来的。当然来了,还是要同姜四小姐打个招呼的。”
    哦,原来是为了姜辉来的!香梨听的眼睛一亮,总算来了,她可等这一场好戏等了许久了。
    “你准备怎么问大公子要钱?”一想至此,香梨语气中便不由多了几分兴奋之色,“找人给他套麻袋打一顿还是怎么说?”
    钱三意犹未尽的放下手里的绿豆汤碗瞥了香梨一眼,默了默,道:“我钱三是那种人吗?怎会做这般不要脸的事?”
    要脸这种事在你钱三口中说出来总有些莫名的意味啊!
    此时过来的姜韶颜恰巧听到了钱三这一句,忍不住瞟了他一眼,心道。
    “那你准备怎么做?”那边的香梨还在不解。
    她见过那等借了高利的赌徒,放高利的都是每日派人盯着那些赌徒的,要不就是找人出面打一顿或者吓一顿什么的。所以像钱三这样放高利的,据说还是祖传放高利的老手居然到现在才有些动静,香梨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钱三瞥了她一眼,道:“那便不是你这小丫头操心的事了,哟,姜四小姐来了!”
    一听姜韶颜来了,香梨也暂且丢了正在问话的钱三,跑到姜韶颜身边道“小姐来啦”。
    姜韶颜“嗯”了一声,走进来,问钱三:“来找姜辉的?”
    钱三点头,啧了啧嘴,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这般浅显的话中有话估摸着也只香梨听不出来。
    姜韶颜听罢想了想,道:“我同你一起去!”
    也该去看看姜辉的腿了。
    第八十章 钱三的局
    进西苑的时候,姜辉正翘着他那两条腿那舀汤喝。
    那汤……怎么那么眼熟呢?
    日日早上都要喝上一碗的香梨一眼便认出了姜辉喝的不是别的,正是他们每日一大早便要煮的酸梅饮子。
    认出酸梅饮子的小丫头当即大怒,指着姜辉的鼻子怒道:“你要不要脸?怎么总喜欢偷人东西?”
    上次是牡丹花卤子,这次是酸梅饮子,这大公子不仅人坏,手脚还不干净。
    一旁的钱三闻言倒是搓了搓鼻子,想到已启程回长安的兄长偷偷与他说的姜辉他娘那穿金戴银的样子,忍不住想着: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吧!
    “放在厨房里的,我怎么喝不得?”姜辉冷笑了一声,姜四的东西不就是他的东西么?现在不是迟早也会是的。
    呛了一声香梨,他转向一旁没有说话的姜韶颜,摆起大堂兄的谱教训了起来:“姜四,你身边的丫鬟都不教教规矩的么?”
    说完这话姜辉便是一愣。方才说话时没细看,眼下话说完了多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姜四这些天似乎略略瘦了些。眼下,她站在门口,这身形都没有以往那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了。
    不过这念头一出,便立时被他抛到了脑后:姜四是胖是瘦跟他有什么关系。
    倒是这叫香梨的丫头,一个丫头也敢指着他的鼻子喝骂,谁给她的胆子?
    “我的丫鬟怎么样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教导!”姜韶颜淡淡的说了句,表示是自己给香梨的胆子,随即不等姜辉发怒,又四顾了一番,反问姜辉,“那个黄神医呢?”
    “黄神医这两日家中有事,回家了。”姜辉不以为意的说着,而后目光掠过姜韶颜看向被姜韶颜生生衬出了几分“娇小”的钱三,朝他使眼色。
    看着姜辉还在朝他抽眼睛,钱三尴尬的看了眼一旁的姜韶颜,没有接过姜辉的眼色,只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明了来意:“大公子,先前那钱的事……”
    姜辉听到这里,来不及去管一旁的姜韶颜,立时瞪了眼钱三,呵斥道:“不是兄弟嘛,谈什么钱的事。”
    这回答钱三一点都不意外,这位姜大公子脑子如何暂且不说,人品这种东西是决计没有的,他会赖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钱三摸了摸下巴,没有说话。
    这副好说话的样子混不似一个放高利的,倒似是那等接济慈幼堂的大善人一般。
    见钱三没吭声,姜辉这才松了口气,高兴道:“果真是好兄弟,我如今有些难处,待往后……”说到这里,姜辉忍不住瞥了眼一旁的姜韶颜,意有所指,“自不会忘了你的。”
    母亲这些天一直在为东平伯袭爵的事情走动,若是能恢复了东平伯的袭爵,他这未来的伯世子是不介意赏些钱财给钱三的。
    被“好兄弟”一把的钱三只温顺的笑了笑,忽地搓了搓鼻子,问姜辉:“大公子,你这里好似有什么味儿啊?”
    “是啊!臭咸鱼的味道!”正四处瞅着的香梨闻言立时开口应和了一声,说道,“我还当我鼻子出毛病了呢,却是没见什么咸鱼味……”
    话未说完便听一声惨叫,发出惨叫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姜辉。
    姜辉一旁是不知从哪里摸出把匕首的姜韶颜。
    那大了了好些天的石膏突然被人拿着匕首一敲,姜辉腿脚自然一痛,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喝骂,
    姜韶颜却在他开口前率先出声了:“你这腿再不打开可要废了!”
    说罢不等姜辉有所反应,手起刀落,刀尖飞快的在他的石膏上划了几道。
    那熟练下刀的架势莫名的让香梨想到了小姐杀鱼也是这个样子的,刀工利索,将鱼片一片片的切的薄如纸一般。
    随着划裂的石膏脱落下来,一股浓重的臭咸鱼味当即弥漫开来。
    “这也太臭了!”香梨干呕了一声抬脚便跑了出去。
    “好兄弟”钱三却比香梨反应更快,早在姜韶颜摸刀时便跑出门去了。
    眼见众人纷纷出逃的反应,钱三松了口气,暗道:果真还是我钱三聪明,看姜四小姐掏刀子就知道怕是有事了。
    果不其然,这味儿……饶是早有准备,可还是有些吃不消:到底是腌入味了。
    那厢臭咸鱼的来源姜辉自己也被自己这味儿呛的险些没晕过去。
    只是到底是自己的腿脚,强忍着没晕过去的姜辉还没来得及看自己的腿脚,便本能的想要开口喝骂下刀的姜韶颜,却听女孩子忽地“咦”了一声道:“这是蛆虫吧!”
    蛆虫?
    还未注意到自己腿脚的姜辉本能的望了过去,在看到腿脚上一片糜烂的伤口以及伤口挪动的蛆虫时,当即一个白眼,哼都没哼一声晕了过去。
    这将人恶心的够呛的自己倒是晕过去了,可将他们熏得够呛。香梨鼻子塞了布条,在院外等着。
    虽说姜辉那腿脚谁都没细看,毕竟那伤口只瞧一眼便瘆得慌。可即便是半点不懂医的人也知晓正常的腿伤哪会是这样的?
    “那个腿还能好吗?”香梨没见过这等阵势,看着那被多加了银两唤来的大夫走到门口换了口气又一脸视死如归样的进了门,有些不安。
    姜韶颜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一旁的“好兄弟”钱三却在此时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了:“腿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姜大公子又不靠腿脚过活。”
    这话还真有些不像人话,不过从一个放高利的嘴里说出来,倒是不似方才那善人一般“违和”了。
    “如此看来那黄神医估摸着是不会来了。”姜韶颜听罢转向一旁的钱三,开口便道破了他的心思,“他一跑,你便来了。我可不信这么巧的事,你是不是认得这黄神医?”
    钱三干笑了两声,正要开口,姜韶颜却又瞥了一眼那厢跑进跑出忙活的大夫,道:“莫不会从一开始这黄神医之事便是你做的局吧!”
    一旁的香梨已经惊呆了,她虽然不太聪明,可此时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你真不是个好东西!”香梨惊呼道。
    钱三倒是不以为意,喝骂他这种事他听的多了,比这个难听好多倍的都能左耳进右耳出,香梨这一句又算什么。
    不过……
    “我钱三打从一开始就没说过我是个好人啊!”他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摸了摸手指头上的金戒子,没了先时温顺的模样,反问香梨,“你见过好人放高利的吗?”
    好人哪会做这种缺德事。姜韶颜对此倒是并不意外,她只是问钱三:“姜辉这腿不会真弄出什么事来吧!”
    钱三闻言倒是看了眼姜韶颜,语气中似是有些委屈:“若不是看在姜四小姐的面子上,我钱三可不会这么早来。姜大公子若是乖乖将钱还了,这腿脚自然不会有什么事,若是不还……”
    钱三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第八十一章 蚀骨粉
    作为一个祖传的放高利的恶人,钱三在看到姜辉的第一眼便嗅出了几分同类的味道。
    所以,打从一开始,钱三便没打算用对付老实人的手段来对付姜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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