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走到书案后,看见案上翻开的一本书,拿起来翻了几页,发现是一本诗集,旁边的宣纸上还有谢锦誊抄的几首诗。
姜照知道谢锦出身于书香世家,也知道她是因何入宫。
她忽然觉出自己的卑鄙,谢锦什么都和她说过,她却事事隐瞒着谢锦。
子不翻父案,姜照登基之初就命人去查了谢家一案,虽然碍于先帝尸骨未寒并未翻案,却让人在边关好生安置了谢家人,让他们免于劳作之苦。
但是这件事,姜照也不敢告诉谢锦。
谢锦写的是标准的簪花小楷,字迹非常秀美,她看见旁边还有厚厚一叠抄写过诗词的纸张,就偷偷抽出一张,叠好揣进了袖子里。
其实她本不必这般作态,就算是直接开口讨要,谢锦也绝对不会拒绝。但姜照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儿,搞得像是偷偷摸摸一样。
谢锦回来,就见姜照端坐在椅子上面,脊背挺直,双手扶膝,像极了学堂里乖巧上课的孩童。她忍不住笑起来,打趣道:“今天这么乖,是做了什么错事?”
姜照撇嘴,接过谢锦递来的热茶,捧在手心。
她不说话,只直勾勾看着谢锦。谢锦也捧了杯热茶,她指尖瘦白,在盛着热茶的白瓷杯上放了一会儿,就烘出粉意,显出了血色。
谢锦喝了两口茶,才问道:“你这两天来的频繁,就不怕被人发现,告你玩忽职守,让陛下惩罚你吗?”
姜照道:“陛下可没功夫管我。”
她学着谢锦,低头喝了两口热茶,只觉一股暖意从喉咙到腹中,浑身都舒坦起来。
谢锦绕过屏风进了里面,再出来时端着针线篓,还有一个绣绷子。
她坐在姜照身旁做女红,姜照好奇的凑过去看,谢锦刚开始绣,尚不能看得出她要绣什么,姜照忍不住问道:“阿姐在做什么?”
谢锦道:“你不是给了我一块玉佩?绣一个荷包装起来。”
那东西贵重,她总怕扔在哪里碰碎了。
宫里有尚衣局,里面有最好的绣娘,皇帝御用之物,哪有不精工细制的,可姜照偏偏相中了谢锦手里刚开始绣的东西,眼馋的看了一会儿,试探道:“陛下心情好了,就会赏赐一些东西,我那里还有一块玉佩呢。”
谢锦抬眼看她,似笑非笑。
姜照见她如此,就如实道:“我也想要阿姐绣的荷包。”
她眼巴巴地看过来,谢锦着实抵抗不了,问道:“喜欢什么花样?”
知道她是同意了,姜照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自己随身的那些东西,不是描龙画凤,就是精细的熬人,她还真不舍得让谢锦去做。
“阿姐做的我都喜欢。”
谢锦想了一下,在心里勾勒出几个图样。
“并蒂莲如何?”
“好。”
姜照看了一会儿谢锦绣花,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的来意。
她神色暗下去,想起朝堂上的事情就觉得有些烦躁,拧着眉头道:“陛下今天在朝堂上受了不快,回来就心情不好。”
谢锦闻言,抬头看向她,好奇道:“还有人敢让陛下不快?”
“是左相。”姜照多少带着些告状的意思,“他说陛下年纪到了,该选纳后宫,早日诞下皇储。但陛下并无心仪之人,就不大情愿。”
“原来是这样。”
谢锦道:“身为皇帝,大都是三宫六院,以绵延子嗣为先,并不追求两情相悦。
大抵是因为咱们的陛下是个女儿家,还是有些对如意郎君的向往,所以才不情愿。”
她停下来,稍微想了一下,又笑道:“陛下选夫,定然要选最举世无双的公子,说不定能选到合心意的呢?”
姜照可不是想听她说这些话,那和赵相有何区别?
她有些不大高兴,却又不能和谢锦直说,就闷声闷气道:“再举世无双又如何?未曾见过面,也未曾相处过,在一起就是为了诞育皇嗣,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并不是为自己生的,而是为大孟江山生的。”
姜照心道,从前的皇帝不在意,是因为孩子不用他们去生,而她这个皇帝就算是选纳了皇夫,也还是要自己生孩子,而她并不是很情愿。
毕竟生孩子这件事,要十月怀胎,要生死一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谢锦看她愤愤不平,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阿照说得对。可人长大总是要成婚的,陛下肩负江山未来,必然不能任性,此事还需她自己拿捏了。”
人生在世,总有些身不由己,即便是富有四海的帝王。
姜照虽然有些恼怒,但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身为君王,坐揽江山,享受万民朝拜,自然也要尽到身为君王的责任。
她在心下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到谢锦认真刺绣的侧脸,心里忽然一动。
谢锦虽貌美,但并不是特别明艳的长相,她生一双圆杏眼,柳叶眉纤长,浓淡相宜,高直鼻梁樱桃小口,因出身书香门第,腹有诗书气自华,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阿姐有心上人吗?”
姜照问了一句,本以为会得到否认的答案,毕竟就她对于谢锦的了解,还真不知道她和哪个侍卫走得近过。
谢锦却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她的目光也有些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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