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想的是随便搪塞过去,结果嘴巴乖乖地说:“玉山。”
心下连叫几声不好,茶水什么时候换了,我从腰间取出一粒解药咽下,“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如此,我便回去了。”
我飞身到船上,进到船篷里见昭月依旧在睡,走过去踢了踢,仍不见醒,我才知这是一场局,一场为了让我知道些什么的局。
“开门见山行不行?我最烦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磨磨唧唧的人。”我怒道。
“哈哈,小丫头,刚说过你颇似你母亲。”
“我没有母亲,我天生孤零,你托方廷叫我来有什么要紧事?”
“我要你认我作师。”
“你想得美!”
我转身便走,听见他在背后说,“你不管你朋友了?”
我并不回头,如果昭月是因我而死,我定会用命还他,但我知道他并不会害昭月。
无明窜到我面前,叹了一口气,“我既败给你母亲,就必然败给你,你们娘俩都自带治我的法器……”
第7章 并非天生孤零
原来我并非是一条天生孤零的蛇,原来我有母亲。
无明又背过身去,“你是幼时自己走丢的,因灵力低微,寻你的法器也找不到你,你母亲叫芙远,你属灵蛇一族,虽并非什么地位崇高的族群,但世代传医,芙远承族命,不得中断四处施医的职责,所幸我被调任看管观生海一职,知你仍在人世,你身上还有你母亲的法器银镯护你周全,便想待你灵力长进之时,再去寻你。
本以为只消一二百年便可与你重逢,可竟遍寻不到那银镯之力,观生海虽显示你活着,却无从找起,六百年前我在观生海里看到你的灵力增长了些,我便想着你要回来了,谁知竟等了这么久。”
六百年前?
想想也是了,起初的六百年我从未想过修炼,遇见了白凌才……
“你方才说玉山,玉山离此并不遥远,几百年前我常常路过,总是见一团祥瑞笼罩在山头,以为是某位仙人修炼设下的结界,告诉我,是谁在护佑你?”
护佑?我回想起那六百年时心惊了一下,我竟全然想不起那发生的种种,母亲的样貌,银镯,我如何到了玉山,在玉山如何生活,皆化为迷雾一片。
无明见我一副痴呆状,伸出手指点触我的额头。
“你的记忆为何是残缺的?奇怪。”
“我之前误食了很多忘忧果。”
“忘忧果只有天上的陵南苑有,你怎么会误食?”
我的心中已经充满了对自己过去的疑惑,懒得一一解答无明的问题,只觉得内心疲惫,连母亲也牵挂不住,像是被阴天的潮气紧紧压住,昏昏沉沉。
谎言难言丸虽然吃了解药就可消解,但因为它主要在于控人心智,所以有嗜睡、乏力的副作用。
我化为原身,跳进江里,不管不顾地、沉沉地在江底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空放晴,阳光在水波中跳跃,我伏在亭边阴凉的台阶上,船里空无一人。
趴久了就化为人形,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坐在亭里饮茶,无明倒也贴心,我醒来便瞧见亭里备好了吃食,龙须酥?我拿起一块放进口中,甜甜绵绵。
不知无明从哪儿知道我在亭中,使童子前来寻我。
“我家师父要您休息好了便随我去家里。”
“昭月呢?”
“他一早便走了,留了一张字条。”童子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
我展开一看,上写着「家中有事,遣我速归,见你寻到亲人,倍感心安,待事情办好,便来寻你」。
我将纸条揣进怀里,随童子去见无明。
无明在江岸上有一处绝佳僻静的住所,先沿着一条竹林小路曲曲折折,再穿过青瓦白墙的月洞门,院子里种了各色奇花异草,摆放着各类石块,这只是门外,进了门去更是帘帘幕幕、庭院深深,我相中了他那向上延伸的回廊,暗自在心里想象某个阴雨天气,盘在回廊上睡觉,曲径通幽的桃花境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因为临江,所以这附近始终笼罩着一股令我心安的潮气,童子领我转转绕绕,终于见到无明正盘腿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我悄声使童子出去,想轻轻在他手上撒一点异香粉,捉弄他一番,结果刚伸出手便被他一木棍打回来,我瘪嘴坐在榻前的蒲团上,见他始终闭眼,知他法力大过我许多,不敢再造次,百无聊赖,手指在木桌上敲个不停。
有节奏的声音总是令人犯困,你说是不是?
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大哈欠,想收回的时候已觉太晚,无明睁开眼睛,面无表情,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和江心亭上的虚伪温情全无半点相似,除了白凌,我的有点害怕名单上或将增一位新人。
见他睁开眼睛,我作怯怯地问:“找我干什么?把人叫来又把人晾着。”
他突然笑了,“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好奇的吗?”
我将他上下打量,“没有。”
“你不好奇你母亲吗?这么多年未寻到你,你是否怪她?”
说一点儿都不好奇是假的,但是我确实不怪她。首先,是我自己贪玩跑丢了,其次,母亲生我已是莫大的恩泽。
因为家族使命无法一直寻我也是情理之中,而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