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刚走到她房间门口便看见屋里站了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涌现出两种情绪的交杂。一种名为羡慕,另一种名为欣慰。
“你叫昭月,是月老祠的狐狸仙。”她的声音道。
“对对……”昭月的声音充满笑意。
“我呢?你可记得我的名字?”一个女声问道。
“娘!”她嗔怪着,“娘的名字我怎么会忘!芙远,芙蓉的芙,远山的远。”
芙远……好耳熟的名字。
我暗自想着不自觉倚在了门上,那门原是虚虚地掩着,经受不住我的重量,伴随着吱呀的声响险些将我摔在门里,我急忙伸出手臂扶住门槛,虽未摔倒,却拉扯到我胸口的伤处,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白凌!你来得正好,我刚想着去叫你呢,又怕打扰到你休息。”
昭月走过来伸出手将我扶住,我疼得反应了一会儿,才抬头看清屋内。
清儿半坐在床上,芙远坐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无明在床前背着手站着,身旁有一童子,方廷也在,他向我投来打量的目光,看得我浑身难受。
我竟也会有这样出丑的时刻,竟还是在方廷面前!我拽住昭月忍痛站好,低声道:“我正好醒了,便过来看看。”
“你可真会掐时间点,我本来想小清此次受伤严重,说不定会将她体内的忘忧果,消忧丹什么的全惹起来,叫她将我们众人忘了呢!谁知道她现在记性好得很!你快过去叫她看看,你可是她日思夜想的好姐姐。”
昭月打着圆场将我向她身边推。
“这个姐姐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我听见她低声同她母亲说。
我霎时僵在原地,本能地又往后退了几步。
“小清,别开玩笑了!我最了解你了,你呀,就是将这屋子里的所有人忘了都不会忘了她的。”昭月笑着过来拉我。
我看向她,她看我的眼神很是苍白空洞,并不像是开玩笑,昭月说完后,她没有回答,反而换上一副怀疑的眼神看着我,随即轻轻地又问道:“我没有开玩笑,这个姐姐生得这样美,我若是见过,怎么会忘记呢?”
她的话变成了冰块,砸在我心上,咚咚地响。
“我看呐,你是还没完全好!”昭月捏了捏我的肩膀,不知是安慰我还是安慰她。
白凌,你不是正好希望她忘记你吗?怎么到了这时心里却并不觉得开心?我在心里问自己道。
“我就是来看看,如今人既无恙,我便回去了。”我说道。
然后快步走出屋子,我的脚步飞快,生怕控制不住的眼泪叫旁人看见。
我明日便要去堕仙洞了,她忘记我不是件好事么?忘记我,她便也能忘记我带给她的伤痛,我也能安心地去领罚了,这样两全其美的事。哭什么!
我还是没有控制住,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蹲下,无法抑制地大哭起来,我从小就懂事地很,我一直都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很好,我这是怎么了?
我回到房间时,有人坐在房间里等我。
“白姑娘,我见这房门开着,便自己进来了,希望不会……”
“没事……”
“听昭月上仙说,是白姑娘你出手,黛因今日才能醒来,我……是来感谢你的。”
黛因……好陌生的名字,若没有遇见我,她也许会更幸福吧,毕竟有这样爱她的母亲。
“举手之劳罢了,伯母不必如此。”
我坐在她对面,清儿与她母亲长得很相似,又很不相似。
“白姑娘……”她支支吾吾着。
“伯母有话请讲。”
“我虽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
“伯母说话不必顾忌,我出手救她是我自愿为之,别无他求。”
“不,不是……我想问你,这簪子的事。”她从怀里掏出我送给清儿的簪子。
“这是我母亲的物件,她给了我,是我给了清……黛因……”
她看着我,眉头蹙着,一种似要哭的神情。
“兜兜转转,兜兜转转……”轻叹一声又道,“你母亲她,当真是因病走的么?”
不是,她被我父亲杀了,我很想直接告诉她,但……
“是……”我说道。
她竟然掉下泪来,“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莫因一些误会错失眼前人,今日之事,她将你忘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过。
但我相信有一日她终会想起来的。我虽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她与你之间的关系,不要因为一时赌气或是因为那些轻易就能解开的误会,造成余生的遗憾。”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答什么。
“当然了,你是上仙,黛因如今只是一条小灵蛇,我不会也不能左右你的选择,我今日来,除了感谢你救我女儿,也是不想你们步前人痛苦的后尘。总之,无论你们今后如何,白姑娘,我都祝你一切顺利。”
她说完便走出去。
“我娘她……”我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我还是没有忍住,将一切告诉了她,我告诉她我娘在月光里为谁起舞,喝了酒的嘴里念着谁的名字。但我没有告诉她,我娘真正惨痛的结局。
她没有再回过头,我看着她的肩膀上下耸动,身体颤抖,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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