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劫……你历劫做什么?”我的语气也许很冲。
她似是生气了,皱眉说道,“不是只有你可以修仙,白凌。”
“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怎么突然想成仙了?”
她转过身,不再看我,“你对我说的那些,叫我想通了。”
“历劫很苦的,你……”
“我们既已两清,我做什么便与你无干。”她的语气生硬。
“我……”
我紧紧揪住已经扯烂的衣角,被她这问句刺得不知说什么。
“那我也祝你,祝你成功渡劫。”
“谢谢……”
她走了,没有再回头,她站过的那朵云上,有一个白玉簪子,是我送她的那只。
我蹲下身捡起它紧紧握在手里,它很冰很凉。
我的眼前黑过去。
“白凌,白凌。”有人在唤我的名字,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凌云阁的卧房里,这里的房间很大,很宽敞,却只有我一个人。
我穿上外衣从床上起来,身上感到从未有过的轻快,似是我的神力又重回我体内一样,推开门时,昭月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深深地垂着头,像一朵被霜打湿的花。
“发生了什么?”我在他身旁坐下来。
就算我是一块没有感觉的木头,此时也能猜到有很多事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已成定局。
“你从观生海离开后,小清就像丢了魂似的,她对我说,她开始忘记一些事,一些关于她自己的事……”
原来天帝那日的折子并非是遣我去堕仙洞,我展开它,上面只写着「关入水牢,暂待处置」。
而她因为得了我的全部仙骨,与我心灵相通,我竟忘了这一茬,她只消碰到我便能洞悉我全部的想法,那时我自以为要去堕仙洞了。
所以她也以为我要去堕仙洞,我从小的处境教会我不要信任任何人,就算她在凡间陪我渡劫,就算我知道她对我的爱,我还是不够信任她,这不是她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我那日心里想的全是这些,她抱住我时听到这些,应该很难过吧……
“一走了之,你以为的潇洒放手,实则与亲手杀了她何异?如今你们两清,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对她来说。”
我没有说话,昭月又道:“白凌,我常常以为我很了解你,但当有些事发生时你的反应,又让我觉得我一点儿也不了解你。当我觉得有时候你得紧紧抓住某些事物时,你却直接撒开手。虽然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说不上什么,但这次你伤她很深。”
“你的仙骨虽救了她一命,叫她醒过来,却没有彻底医好她,我本以为那忘忧果失了效,谁知它是在慢慢起效,她对我说,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很多事,但是又不知忘记了哪些事。我与她有一个共同的故友叫流芳,我向她问起时,她已是一脸的茫然,唯有成仙可解忘忧果。”
“你知道渡劫这件事有多凶险,它有太多的未知,遗忘至少不会要她的命!你怎么能让她去?”我问道,语气带着气急败坏,是对我自己生气。
“我管不了!白凌!你自己呢?你不也是想做什么便做,毫不顾及他人!”
我盯着昭月,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回到床上。
不久后,天帝大驾光临,她坐在我坐过的椅子上,我和众人皆伏于她脚下。
“想得怎么样了?如今你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还不愿意当这将军么?”她笑道。
“清儿取出我的仙骨还能活下来,甚至能留一身修行去往生道渡劫,这其中,可有天帝的助力?”
“那是自然,我早就算到你有这情劫,如今这番……”她的眼波流转,“你倒是比我想得绝情,无论如何,你处理得不错,杀伐决断,不为儿女情长牵绊,是块当将军的料。
不过你将仙骨给她也是我没料到的,我本想着要如何将你的仙骨拿回来,那小蛇妖倒叫我刮目相看,她竟求那泼皮猴头带她上了天,求我说要见你一面,将该还的东西还了,我谅她情深命浅,便顺便保了她的命,渡不渡得劫就是她自己的造化了。白凌,种种因缘,你注定要当这将军不可了。”
将该还的东西还了,她既知我去堕仙洞,亦知我没有仙骨会死,她不是来与我两清的,她是来救我的命的。
也许她也是来与我两清的……
“天帝算得这么多,却算不到我无论如何也不愿当那将军么?”
“白凌,世事种种,皆为选择的因果,如今当将军的机缘就放在你面前俯首可拾,难道你要做违背天意的选择么?”
我闭上双眼,我的心意在这几日中变得澄澈透明,我摇了摇头,道:“如果我遵从本心是违背了天意,那这天意,不从也罢。”
“你……白凌,你别以为是我偌大的天庭寻不到做将军的人选非你不可,我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一而再,再而三给你台阶,你竟如此不识趣。既然你觉得做我天庭的将军是个苦差事,那就什么也不要当!”
她又扔下一个折子,这次我在手里展开,上写着“凌云,贬为散仙。”
散仙,对于其他仙人来说应当比堕仙洞还惨,无名无爵,庸庸碌碌,没有理想抱负,与未渡劫的妖没什么区别,可我却觉得那对我来说已经算不得惩罚,简直算是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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