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
即便真相摆在眼前也全无用处。
楚景玄会允许她查吗?
虞瑶不确定,可前去宣执殿,她同样打定主意不会退缩。
慎刑司得过楚景玄吩咐,不敢怠慢,仔细查明小宫女死因,在去凤鸾宫回话之前已将查明的结果禀报他。是以虞瑶来宣执殿见楚景玄的时候,知道虞敏这几日病着的楚景玄也清楚她是为什么而来。
宫人通禀过后,虞瑶在宣执殿外略略等得片刻便被楚景玄召去殿内。
她走上前,在玉阶下住步向楚景玄福身行礼。
本在殿内端茶研墨的常禄悄声退下。
轩敞的宣执殿正殿内转眼余下坐在龙案后的楚景玄与站在玉阶下的虞瑶。
“过来侍墨。”
楚景玄免了虞瑶的礼便使唤起她。
虞瑶念着左右要与楚景玄说事,一福身,沿着玉阶拾阶而上,目不斜视走到龙案旁去。心底慢慢酝酿着说辞,她一面挽袖帮楚景玄研墨,一面徐徐开口:“陛下,臣妾有一事想要禀报。”
楚景玄问:“何事?”
虞瑶目光落在眼前的一方砚台上:“前两日,臣妾与妹妹在御花园游湖,无意发现一具小宫女的尸体。”
“臣妾身为皇后,掌管六宫,有维护六宫安宁之责,故而当即将慎刑司的人喊去了。这两日慎刑司的人紧赶着查明那小宫女死因,乃是被人敲昏以后推下水。”
“似有人在宫中兴风作浪、蓄意谋害宫人,臣妾职责所在,想查明真相。”
“陛下以为如何?”
虞瑶一字一句说得镇静,心里却打着鼓。
偏偏半晌没有等来楚景玄半个字。
虞瑶悄悄抬了眼看他。
见他手中一支毛笔铁画银钩,似乎未认真听她的话,不由蹙眉。
“臣妾……”
虞瑶又出声,楚景玄忽而开口问,“是哪宫的宫女?”
“毓秀宫。”
虞瑶回答过他一句,索性直白告诉他,“生前在霍贵妃的昭熙殿当差。”
楚景玄的反应让虞瑶确信他已知晓这桩事情。
虞瑶便又道:“臣妾入宫至今,头一回碰上有宫人死得不明不白。”
“倘若这次随便揭过,只怕助长嚣张气焰。”
“往后许仍要发生这样的事。”
楚景玄沉默听罢虞瑶这些话,却嗤笑:“皇后当真是为了六宫安宁才想查明真相吗?”
虞瑶蹙眉:“陛下何出此言?”
“朕还以为,皇后是心疼自个妹妹受惊才惦记着查个明白呢。”
楚景玄搁下手中毛笔,“看来是朕想岔了。”
“皇后自认查明此事乃职责所在又何必特地来向朕禀报?”
“只管安排人去查便是。”
虞瑶研墨的动作顿住。
楚景玄话语中那一股冷诮她不陌生,自她入宫,多少次皆这般,叫如何滚烫的心也跟着冷下去。
“是,此乃臣妾职责所在,臣妾必会查明。”
虞瑶虽不愿,但觉察出他别有心思,唯有道,“姑母也会赞同臣妾的。”
一句话却似将楚景玄激怒。
他猛然站起身,脸色刹那间阴沉到极点。
“虞瑶,你真当朕不知道你心里都在盘算着些什么?”
他伸手捏住虞瑶的下巴,迫她仰头看他。
虞瑶看见他淡漠的一双眸子,眼底铺满嘲讽。
“你怕你妹妹知道朕对你不好,可你说一说,朕该对你好吗?”
手中一方龙纹墨跌落在地。
闷响声顷刻归于沉寂。
虞瑶别开脸,推开楚景玄的手臂淡淡道:“是臣妾不配。”
“但臣妾仍会想法子查清楚小兰被谋害的真相,陛下英明仁厚,为六宫清平风气,理应支持臣妾此举。”她垂眉敛目退开两步,规矩冲楚景玄一福身,“陛下诸事繁忙,臣妾不便多叨扰,先行告退。”
起身时,余光不经意瞥见龙案上放着本《赵盼儿风月救风尘》。
虞瑶没多在意,只留给楚景玄一个背影。
作者有话说:
《赵盼儿风月救风尘》 ,元代关汉卿创作的元杂剧。
故事梗概:汴梁歌姬宋引章不顾与秀才安秀实的婚约,轻信富家子弟周舍并嫁给了他,婚后遭遇周舍毒打,书信求救姐妹赵盼儿。赵盼儿巧用计谋,从周舍手中骗得休书,成功解救宋引章。周舍发觉中计,告到官府。安秀实也到官府状告周舍夺妻之罪。在人证物证面前,周舍理屈词穷,被州官杖责六十大板,削为庶民,落得个鸡飞蛋打、人财两空的可耻下场。安秀实与宋引章终于结为百年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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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女鹅第一拳给了楚狗啊(狗头
第8章 关心
虞瑶从宣执殿出来便意识到自己太冲动。
可不提及姑母,以他想要偏袒霍雪桐的那份心思,她许是什么也做不了。
未曾想他会针锋相对提及虞敏。
乃至为偏袒霍雪桐,竟搬出妹妹来威胁她……
只是要查,究竟会查出来什么、究竟怎么一回事现下根本说不清楚。
凡事要讲究证据。
或许那小宫女与旁的宫人有私怨,遭对方报复,方才有此劫难。
未必与霍雪桐有关系。
他却急不可耐,不留商量余地。
莫不是他心里也十分清楚,霍雪桐往日常有苛待宫人之举?
虞瑶匆匆步出廊下,思及此,脚下步子一顿,紧抿着唇,回头朝着宣执殿的正殿望去一眼。
在原地迟疑过几息时间,终是没有回去。
说出口的话便如覆水难收。
单单她要查这件事,或已触他逆鳞,回去对着他低声下气也不会有用处。
归根结底,他们之间一段孽缘。
偏谁都挣脱不得。
守在殿外的常禄见虞瑶面色发白出来,觉出气氛不妙。
果然虞瑶离开宣执殿未及片刻,殿内传来一阵“哐哐当当”的动静。
常禄忙疾步入得殿内。
于是见地上墨汁飞溅,书册子与碎瓷片纠缠在一起,处处狼藉。
抬眼一瞧,望见楚景玄的左手鲜血直流。
常禄心惊肉跳,不敢怠慢,扬声吩咐小太监赶紧去太医院请御医来。
明知与皇后娘娘有关,亦是半个字不敢多提。
记起虞瑶从宣执殿出来时的发白的一张脸,常禄暗暗叹一口气。
眼瞧这几日陛下和皇后娘娘关系好转……
却竟又如同过去许多时候那样,两个人说闹翻便闹翻。
虞瑶心思沉沉乘软轿回凤鸾宫。
流萤跟随她来宣执殿。
但直到回去凤鸾宫,扶着虞瑶从软轿上下来,她才敢低声问一句:“陛下不让娘娘查吗?”
“没有。”
虞瑶轻声否认道。
楚景玄的那些话没有哪一句是明明白白不允许她查的。
她从宣执殿出来的时候,他也不曾说过不许。
流萤又看一眼虞瑶,愈发担忧:“如此娘娘为何脸色这样差?”
虞瑶听言微怔,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脸:“许是这两日忙着照顾敏敏,休息得不太好,不碍事。”
“有些话奴婢知道不当说,却又心疼娘娘,忍不住想说一说。”咬一咬唇,流萤横下心道,“娘娘心善,想为那小宫女讨公道,想让二小姐相信世间自有公正礼法……可若为此事,惹得陛下不快,到头来,仍是娘娘背地受罪。”
“奴婢没有娘娘的气量。”
“娘娘在宫里这两年光保全自己便耗尽心力,如何顾得上这些事?”
“为奴为婢,由来也是遭人轻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