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出国了,人已不在岛上。
暮色从四面八方涌来,渔船摇曳着灯火,一盏盏归港,孟回的眸光却瞬间黯淡了下去,一颗心仿佛也在缓慢地,无声地塌落。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她捧着满怀的欢喜,周围人来人往,那个她想要分享的人却不告而别,找不到了,过客匆匆离去,留她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可她失去了什么呢?
他又不是她的,他们并非是需要他交待行程去向的关系。
612代表小王子对玫瑰花隐晦的爱意,可电影《小王子》里也有这么句台词——
如果你想和别人产生羁绊,就要承受流泪的风险。
月老低价贩卖的爱情,总和患得患失捆绑销售吗?
她不喜欢被别人掌控情绪。
孟回深深呼吸,心内的郁结之气,忽如其来,一消而散,她洒脱地对着夜空吹了记口哨,引得树上鸟巢里探出两个好奇的小脑袋,她重绽笑颜,进屋去了。
当晚,高楼过来开走了保时捷。
孟回交还完车钥匙,沿着原路返回,转弯处差点被人撞到,她往后退了两步,借着路灯看清来人。
严涛提着酒瓶,醉意微醺,如同蛰伏在黑暗里的毒蛇,他恶狠狠地瞪着她,眼珠子几乎要夺眶而出:“孟、回!”
他步步逼近,咬牙切齿:“是你向学校举报我论文作假的!”
巷子里已经没有散步的人了,只有零星萤火虫飞着路过,到处静悄悄的,孟回往后退进监控盲区,云淡风轻地说:“是我又怎样。”
“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贱人!”严涛俨然被愤怒和酒精冲昏头脑,不管不顾地冲上前要对她动粗,“别以为仗着有沈先生帮你撑腰,我就不敢动你!”
男女在力量上天生存在差异,别看严涛体格比孟回大了一倍,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她轻而易举就躲过他扇来的掌风,反手还了他响亮一耳光。
严涛被打蒙了,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怒吼着撞向她。
孟回直接利落一脚把人踢到了垃圾桶旁。
深夜觅食的流浪狗丝毫不受影响,边翻找着残羹冷炙,边扭头看热闹。
严涛彻底被激怒,吐出两口血沫,爬起来,拿着酒瓶用力拍向路灯杆,将锋利如刀的碎口,对准孟回。
他要把她的脸毁了,看她还怎么去勾引沈先生!
这次孟回没躲,斜身迎上去,错峰而过的刹那,严涛都没看清她的动作,手腕传来剧痛,碎玻璃瓶应声落地,还没反应过来,腿后覆上重压,他不堪此击,膝盖一弯,竟“咚”地跪地,正好跪在她面前。
简直是奇耻大辱!
严涛气喘吁吁,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他挣扎着起身,起了一半又无力地跪下去:“你是因为妙妙,所以才报复我?”
“住口。”孟回眸中涌起冷意,语气里掩不住的厌恶,“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严涛口中的妙妙,是他前女友,也是孟回同住半年的室友程玉妙,一个柔软良善的女孩子。
“你花言巧语pua(精神控制)她,严管她的社交圈,使她在柏林除了你之外无依无靠。”
“你承诺等毕业就回国和她领证结婚,哄骗她赚钱供你完成学业,结果你拿着她辛苦赚的钱花天酒地,买昂贵礼物送给别的女生。你只顾自己爽,怀孕了就逼她去堕胎……”
“三个月前,”孟回声调低了下来,稍微停顿,在消化着情绪,“妙妙痛下决心和你分手,却因为搭乘的航班意外坠毁,她死在回家的路上。”
“而你做了什么?当她爸妈陷在失去女儿的巨大悲痛中,你独吞了她的意外身故保险金。”
“你!”严涛明显慌了,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你怎么会知道?!”
“呵。”孟回冷笑了声,不再看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穿堂风卷着散乱的垃圾,一股脑地扑向严涛,他趴在地上,紧握拳头愤怒捶地,为他苦心经营,即将被孟回摧毁的一切。
他的名校学历,他的锦绣前程,甚至是,他往后的人生。
流浪狗酒足饭饱,满意地摇着尾巴走了,天上一弯弦月,仍慈悲笑看着人间。
***
接下来几天,孟回专心搞钱,某个山上牧场,从安第斯山进口的奶牛耳朵被养刁,机器播放的音乐效果不大,产奶量堪忧,她天天跑去现场演奏大提琴,带领它们一举拿下产奶量周冠军,额外得到了奖金。
她的生活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偶尔会忽然想起某个人,然后查一下纽约的天气。
她没有再联系他,当然,他也没有。
好消息陆续传来:严涛因论文造假被柏林大学开除后,躲在酒吧买醉又被警方以涉嫌诈骗带走。
严涛被刑拘的消息在留学生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卡恩先生旗下的公司连夜发表声明跟他撇清关系。
至此,严涛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身败名裂。
转眼就到了程玉妙逝世的百日。
孟回抱着一束白色郁金香来到西海岸,黄昏气数已尽,只在海天相接处留下一道橙红光带,清瘦的月影,孤独地碎在暗蓝海面上。
孟回用打火机点燃了三根仙女棒,插在沙滩上,黑暗中亮起一簇簇浅金色的花火,似划过天际的流星。
她看着它们在风中烧到尽头,熄灭。
妙妙,你现在一定是去了好地方吧。
“砰砰”巨响传来,海上游轮有人在放烟花,依稀可见“marry me”的字样,照亮了半边天。
孟回眼里也有一场烟花盛开。
在它即将熄灭前,映着绚烂烟火的余光中,男人黑衣黑裤,五官清绝,单手拎着个银色小箱子,正穿过溶溶月色,缓缓地朝她走来。
他一出现,所有景物自动虚化了般,唯有他是鲜明的存在。
孟回疑心是自己产生了幻觉,睫毛轻颤如蝶翼,眨了又眨。
心神游离间,男人已来到她面前。
好几天没见,见到了才后知后觉深藏的想念,孟回散去握在掌心里的沙子,站起身:“沈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寂似乎并不意外她在这儿,看了眼那束白色郁金香和烧尽的仙女棒,若有所思道:“昨晚。”
他嗓音极哑,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意。
他从小箱内拿出红酒,往两个玻璃杯里各倒了小半,将其中一杯倾洒沙面,另一杯独自酌饮。
孟回忽然意识到,十年前的今天,附近环岛路发生车祸,造成两死一重伤,从此路段封闭,西海岸也成了私人海滩。
原来,他也和她一样,来这里缅怀故人。
“介意我抽支烟吗?”
孟回的目光从掩在黑黢黢山林里的荒弃环岛路收回,男人的脸近在眼前,模糊了又清晰,她摇摇头,问他:“我可不可以喝点你的酒?”
他以眼神默许了她。
孟回捧着他刚喝过的酒杯,将里面剩的红酒喝完,看他滑动打火机,低头咬着烟凑近,橘蓝色的火苗摇曳中,俊脸显出几分清寂。
男人轻轻吐出一蓬白色烟雾,很快就被海风吹散了。
他没有再动,静止如木雕,任凭一抹红光在白皙指间明明灭灭。
也许是醉意上来,也许是看到了他鲜少展露的另一面,孟回心底涨潮般泛起一波波的柔软,海岸入夜后温度偏低,她环住双臂:“沈先生,我有点冷,可以抱抱你吗?”
沈寂沉默地将积了长截灰的烟按灭在沙里。
孟回如愿以偿抱住了他,将全部重量交付,他怀里出乎意料地温暖,就像避风港,而她是唯一允许入港的船只。
孟回闭上眼,闻着清淡的烟草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跟他说:“她是我遇过最傻的人,稍微对她好点,她就会掏心掏肺。”
“她离开的那天,我去机场送她,也许是冥冥之中有所预感,她抱了我很久很久。”
“当时并不知道,那竟是最后一面。”
“后来我想想,其实我已经跟她道过别了,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如果今晚我死了,”孟回脸埋在他胸前,贪恋地汲取着他的温度,“那么,这个拥抱,就是我跟你的最后告别。”
她能感觉到男人的手臂线条在收紧。
“生命无常,应当及时行乐。”孟回抬头,直直地看向他,“你觉得呢?”
那双琥珀色深眸仿佛藏着暗星云,危险又充满诱惑,让人琢磨不透,她的目光一旦被吸进去,就再无归期。
然而此刻,他眼里只泊着她的影子。
这个风姿玉色,身份背景成谜的男人,她目前所了解到的,仅仅是冰山一角,藏在水下的辽阔领域不为人知。
他越是神秘,就越吸引她。
就越想让她,把他占为己有。
“沈先生,你要不要和我试试?”谈一场不求结果,只享受过程的恋爱。
男人眸色晦暗不明,沉之又沉,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如同深夜的北极冰海,表面看起来平静,实则波澜渐起,撞击着牢不可破的冰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摇摇欲坠,在不受控地崩塌。
昏暗中,他的影子仿佛有了重量,雪山似的压住了她。
时间被无限拉长,一切都似陷入虚无中。静了一瞬接一瞬后,沈寂垂下浓睫,覆住了眸底复杂难辨的情绪,哑声道:“不能只做朋友吗?”
像他这种完全有资本恣意风流,在情场游刃有余的男人,只是和她谈个恋爱,来段露水情缘,有这么难?
“可是,我不想只和你做朋友。”孟回大概是真的醉了,将温热气息喷到他耳边,直白地轻声嘟囔,“第一眼看到就想目垂的人,要怎么做朋友?”
沈寂:“……”
作者有话说:
回啊,说白了你就是馋他shen子
哈哈哈今天终于睡到了自然醒,随机掉落100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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