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了,周河才感觉自己有点饿了。
窗外天色已沉沉如墨,只剩屋里一盏灯冷冷孤寂亮着,察觉到的时候只觉得安静得惊人。
想吃点暖和的。
手机揣进自己的口袋,周河没忘了拿上自己的房门钥匙出了门。
冷雾在她柔软唇畔凝结,又淡淡散开了。
夜宵的小摊位们亮着灯火,摊主们在寒风中不住搓着手,交谈着生活的琐碎。
“阿姨,要碗粉丝汤。”周河对着女人说道。
“好,”女人连忙应答,手麻利地朝着锅下了团粉丝,又问周河,“要辣吗孩子?”
“要,多一点吧。”周河坐在路边的小板凳上,“我就在这吃,阿姨。”
“好。”女人的手有皲裂的伤口,但已经凝结成了深色的疤痕。
周河坐在冷风里看着她的手,又抬手揉了揉发红的鼻尖。
天冷真不好。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周河在小板凳上屈着腿低头看李择川的回复。
“嗯。”
冷冷淡淡的一个字,但还是回了。
周河眼睛一弯。
“上一天课累死啦。”结尾加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你今天很忙吗?”
李择川为这倒打一耙的问句哽了一下。
“还好。”
回话也爱答不理的。
周河撑着下巴眼神又飘远了,隔着手机的屏障想说什么都有些费力。
要是他在自己眼前,看看李择川这幅口是心非就等人顺毛的样子也是很有意思。
“周河?”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喊她,同时已经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小凳上。
“你怎么也在这?”周河也没多吃惊,脸侧过来看江燃。
男孩穿着件薄卫衣,手上捧着杯热乎乎的关东煮,嘴里嚼着鱼丸。
“跟你一样。”江燃抬眼看了眼摊位,又把手上的东西对她递了递,“吃吗?”
周河摇摇头,“我东西快好了。”
看他耳垂都被冷风吹得微红,秀挺的鼻尖也透着粉。
“你不冷吗?”
“关心我啊?”江燃咧嘴一笑,把手伸给周河。
“做什么?”周河看他。
“你摸摸就知道冷不冷了。”狐狸眼诡计多端地弯成两轮月牙。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无言瞥他一眼。
“来,小姑娘,好了啊。”店主把碗稳稳搁在小桌上,一次性筷子搁在一旁。
“好,谢谢。”周河手指攀着碗沿把它拉近自己,筷子从包装袋里被剥了出来握在手里。
满满当当的一大碗粉丝汤冒着腾腾的热气,面上浮着煮到蓬嘟嘟油润润的丸子,自家熬的辣椒油因为骨汤的热气激发出泼辣的油香,红艳艳的油光和一把绿油油嫩葱色彩鲜明。
“看着这么好吃啊。”江燃的脸也凑过来了。
“你想吃?”周河看他,把碗对他推了推。
“啊?”江燃懵懵地看她,表情有点傻。
“给你吃,我再点一份。”
“别。”江燃摆摆手,“我就这么一说,干嘛呀。”
“行。”周河也没多纠缠,表情看着却倒像是遗憾似的。
所以我这本来是该吃呢还是不吃?江燃内心琢磨着。
那头周河也没想那么多,拿着桌上的醋倒了几圈,又用筷子在碗里把东西搅匀了,才慢条斯理夹着一筷子粉丝吹了口气。
浓烈的醋酸和着辣油的热香看得江燃牙齿发痒,坐在周河旁边看她吃饭。
那张白皙面庞在食物的热气蒸腾间更显得剔透,往常的冷若冰霜好像化掉了,变成了柔和的暖。
“叫你回去给我发消息,就回那么敷衍的一句。”江燃半开玩笑地抱怨。
周河嚼着嘴里的粉丝,吞下去了才回他:“你想我发什么?给你来点八百字感想要不要。”
又酸又辣的粉丝汤垫了垫胃,感觉人都清醒了些,有劲回江燃的话了。
要,怎么不要?
“多聊聊天呗,好歹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是不是?”江燃理直气壮地攀关系。
“容我提醒,两年前我们说过的话还不超过五句,那跟陌生人也没有区别。”周河吹了吹汤面,捧着碗喝了口汤。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啊。”江燃满嘴跑火车,其实那时候他也只是会多看两眼周河而已,没察觉当时自己的视线已经开始不自觉有了偏向性。
“天天见面,有什么话不能第二天聊?”周河不懂他在腻乎什么。
江燃却因为她话里的自然笑了一下。
是啊,天天见面。
“那也想跟你聊点别的,”江燃没察觉自己说话语调软得不像话,却在周河诡异的眼神里硬生生转了个弯,“……比如物理题。”
周河的眼神收了回去,“问问别人,指定也乐意跟你说。”
“不是周河说的没那味。”江燃一本正经逗她。
周河一脸无语地横了他一眼。
深夜的冷风里,人间的烟火雾气缭绕,少年少女并肩挤在小桌前,看着好不温馨,想必多年后怀念起来也觉得青春该是玫瑰色的。
所以这场景怎么又有点熟悉,李择川紧握着方向盘冷眼瞧着路口小摊的这一幕。
怎么,这次也是她哪个野弟弟不成?
长得俊秀的男孩紧挨着低头吃粉的周河,桌下大腿都恨不得要贴上去了,脸低侧向周河笑得像条邀宠的哈巴狗似的。
真够恶心的。
自己大半夜才得了回复也没心多计较,想着国内这时候大概是挺辛苦的,顺便带了一份汤让自己出的这趟门理由更充分。
蠢死了。
李择川收回视线,漂亮的下颌线紧了紧,一踩油门,哑灰的车在冷风中飞快地掠过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