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她就要读高二了,谁说开学的忧郁不会让人惆怅呢。
莉亚读的是科隆市一所公立文理高中,高一在保证成绩的情况下出勤率十分糊弄,高二开始,她也要上心一下自己未来的大学。
德国大学招生会考察高二高叁两年所有课程成绩,也就是说,莉亚在身心达到一定程度的康复后,不会再这么自由散漫下去了。
录制完音乐剧的宣传小样——就当作是十五岁的纪念影像,年纪相仿的青少年演员和舞者们一起在制作人家开了露天泳池派对,尽情享受最后的时光。
夏末的阳光依旧灿烂,制作人夫妇将院子修建得宽敞明亮,具有现代式的美感,泳池边的凉棚里摆着叁明治、小蛋糕、冷餐沙拉、七八种饮料,酒精度数很低。当然,谁要是偷喝一点玛格丽特大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都在室内,把户外留给了年轻人们。
莉亚穿着白色的连体泳衣,挂脖的款式在锁骨以下有一个交叉,很衬她的天鹅颈。一开始她还和朋友们一起玩水球,过了一会儿就和卢卡斯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双双被大家开玩笑地用水花弄湿了头发。
好吧,这是一对赏心悦目的小情侣,莉亚贴在泳池边上笑,而卢卡斯穿的就是普通的泳裤而已,湿发贴在脸颊上。他也在说大学的事,考虑到卢卡斯成绩一贯优异,她一点也不担心,问题就剩来德国还是去维也纳了——
“我想跟你在一起,不过我心甘情愿。”他狡黠地说,可爱极了。
至于真爱的话题——管它呢,十五六岁当然要及时行乐。
“我猜,现在派对上的美人含量已经超标了。”
端着蛋糕走进凉亭,制作人太太饶有兴趣地和女友感叹了一下年轻之类的话题。
是的,现在莉亚正在和茂丘西奥的补选演员说话——他是匈牙利人,十八岁刚刚高中毕业,父亲做艺术品展览工作,今年夏天全家来奥地利度假。
原先的茂丘西奥演员离开剧组去斯图加特演出,导演就面试上了他。
卢卡斯已经和他是很熟的朋友了。因为戏份没有交集,莉亚之前只是匆匆见过他几面。
“所以,”莉亚看着这个金发美少年,“你永远都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卢卡斯在她背后哼哼地低声笑,他正用胳膊托着莉亚的腰,头搁在莉亚的肩膀上。阳光耀眼,因此他们叁个人懒洋洋地只有头浮在水面上。匈牙利男孩挑起眉——好吧,莉亚马上知道是男孩们在捉弄她。
“抱歉。”
匈牙利人用带可爱口音的德语对她说,他的光泽的金发有到肩膀那么长,长相精致极了,第一眼望过去比女孩子还漂亮,卢卡斯靠着她笑个不停,额头上的水珠顺着鼻尖落到莉亚的锁骨上,成了小小的湖泊,再淌进泳衣的领口。莉亚扑出水,这下叁个人没有一个人能幸免。
“好吧好吧。”[*匈]
他叹息退后一点笑嘻嘻又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
“卡玛拉斯?马缇?乔波,这是匈牙利写法,姓在前名在后,叫我马缇吧,尊敬的莉亚?路德维希——”
“谢谢您,卡玛拉斯少爷。”
莉亚说,“还有卢卡斯佩曼施拉格老爷。”
她撑着卢卡斯滑溜溜的肩膀,被他托上了泳池边,给每个人拿了一杯饮料。
“伟大的水神启示我你们在谋划着什么,这一定是好运作祟,这池子底下的陶片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占卜的语句,让我担心会脚底血流不止。”
马缇笑着把头搁在池边,湛蓝色的眼睛瞥了一下卢卡斯,后者轻轻一拉将莉亚重新拉回了水里——水花四溅,他及时按着她的脑袋——“马缇明年整年都可以玩——看吧,你也会想这么做的。”
莉亚抹了一把脸,推开了他。
“因为秋天他要在埃森演《悲惨世界》。”
“——在拥抱大学生活之前。”
马缇接过话音,故作抱怨道,“你们可以说慢点,可怜的匈牙利人耳朵不灵便。”
“明年这时候我就要与布达佩斯表演与戏剧大学的作业共沉沦,不许笑,等你们上大学的时候就明白了。”
他的嗓音声线比卢卡斯要低,漂亮的眼角天生微微下垂的样子,在水里像被淋湿的狗狗。
“我不会的。”卢卡斯咬着她的耳朵低笑着说,“不过我也在想要不要空出一年,这样我们或许可以一起上大学。”
“你想得挺好哒。”莉亚笑嘻嘻地说。
“莉亚——过来这边!我们打比赛缺了你可不成——”
朋友们在泳池中央拦网的另一头喊。
莉亚告别了男孩们,游了过去。很快男孩们也被拉走了,他们准备来一场水上排球对抗赛,莉亚是副攻手,打得又快又准。
“嘿!”
女孩子们的队长在背后比了个手势,莉亚会意,迅速发了个刁钻的球。
“哦不——”
“传球!传球!”
“二号位补上——”
泳池里尖叫声此起彼伏,水花四溅,阳光滤碎在浅蓝色的池水中,这样令人晕眩的好天气里,卢卡斯在拦网的时候和莉亚悄悄在底下牵手也没什么了。
而亲爱的匈牙利男孩——在莉亚眼中或许被视为月之风声、索多玛之问,某种美丽的狼、狗或者金毛异国垂耳兔子,他和女孩隔着水中的网相自屏息,清澈的水珠从长长的睫毛、少年气的鼻尖、花朵般的嘴唇落下,细密的金发纠缠在耳际。
她会是十个义人之一,还是吕蓓卡之流。